青舟行+番外(17)

作者:半吐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连拍了额头三下,谢蓬莱跑向了沙海客邸。

说得也是,十几年前,除了商王的面子,还有谁能将济北郡的才女都汇集一堂?除了商王的手腕,还有谁能让自己的父亲一夜丢了衙门差使,让自己无法在济北任何一家教馆谋职?还让自己惹上了洗不清的官非被发配到了沙海。

所有她似是而非的过往终于都有了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商王不喜她,怕她蛊惑了自己年幼的孙女。

谢蓬莱暗自苦笑,就因为商王一个担心,她十几载的功名一夜之间消散,甚至和父母离散不得归乡。她曾天真地相信笔墨文章和胸襟抱负不会埋没自己,结果商王动了根手指辗断了自己的青云路。

两行泪忽然滚下脸庞,谢蓬莱随手擦去,努力让心思澄澈下来。最要紧的是当下,白芷教过自己的,识时务不是逢迎左右,也不是献媚尊位,而是思量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将欲何往。别将过往的债堆在现在的路前。

她算不起这笔旧账。那是商王一门,太宗嫡系。可还有她欠下的一笔巨债:那二十五棍。

谢蓬莱已经顾不上哭,她跑到了客邸外,边喘气边思索该如何和锦王正式照面。想起自己还没换上官服,谢蓬莱觉得眼下冒然拜见锦王不妥。

正欲离开时,离昧已经到来,“谢大人,有请。”

这时的谢蓬莱已经全然哭不出来,一滴冷汗凝在美人尖上,走了两步,那滴汗滑入眉心。

走到门前,谢蓬莱抬袖擦脸蛋鬓角,冷汗已经将她后背头顶都浸湿。是先请罪,还是祝任?谢蓬莱那一瞬间犹豫时,门忽然被打开,她被领进去。

房内立候的锦王赵宜芳换了身紫色盘领袍,发丝也如男子般被一簪束起。她见谢蓬莱这模样后眉目不禁舒展,然后眼神一敛,正色弯腰向谢蓬莱行礼,“谢师请受宜芳一拜。”

谢蓬莱的腰马上弯得更低,“不敢,不敢。”

“谢师请起。”赵宜芳扶住她,“我还要再向谢师行一礼,是我年幼失言,给谢师惹了大祸端。”赵宜芳再次行礼,“那二十五棍,我心甘情愿的。”

锦王的手从谢蓬莱的手腕滑到掌心,捏住了那只握笔多年而变得粗糙的手,她眼里的正色又被幽怨取代,“我不晓得你被发配到了沙海,我找了很久,但你家人也搬得不知所踪。”赵宜芳的眼睛还如当年十龄女童般灵气四溢,她拉近谢蓬莱,“这下好了,咱们真的遇着了。”

正当锦王拉着谢蓬莱要话当年如今时,任六敲了门后和离昧说了几句什么。离昧眉毛一跳,冷静的双眼浮上了惊色。

她回头看着锦王,再看看谢蓬莱。

赵宜芳毫不顾忌,“说吧。”

“蛮关昨儿夜里被一伙马贼给破了……县令被杀,头被割了挂在墙头。云白鹭下落不明。”离昧说完,赵宜芳也陷入了沉默,她探究地看了眼谢蓬莱,这七品县令头上的冷汗又出现了。

“马……马贼?”谢蓬莱抬袖拭汗,“破……破蛮关?”她挤出笑,“好大的胆子。”

第21章

“画眉叶羌畔,素衣卷沙寒。弯弓射夏王,挥刃斩李郎。”

云白鹭在马背上醒来时先听到的是这首梆子,再是浑身被火灼毒浸似的疼痛。从马车里伸出头,她像回到那一日奔赴沙海时的情形:白日黄沙,烈风吹远了梆子声,再刮到脸上的疤痕时,她下意识摸向腰间——没有酒袋。

昨夜里蛮关外兵器相接时,她猜不透究竟是哪股人来了。谢蓬莱没那个心气本事,她这会儿估计在县衙油灯下给上头写信。知延州的更是个贪财怕死的。还有什么安抚使司指使,早就被北夏人吓破了胆儿。

李素月?她胆子再壮,只单枪匹马也闹不出这么大的响动。

外头的厮杀声持续了快两个时辰。云白鹭眼前的牢门被人撞开时,她盯着举刀的蒙面头头,“敢问……”

她敢问,人家没心情回答。刀口直接架在她脖子上,云白鹭识相地跟着走便是。出了蛮关县衙时看城里四处着火,她被人瞪上了马车出了北门,那座当年她娘大胜后洞开的门。

云白鹭蹲在马车上抱着膝盖看着这座门,出墙洞时抬头想看看门外天地。两滴水忽然溅在马车上,两把火把树在墙头,城门上孤零零挂着颗脑袋,原来滴下来的是血。

云白鹭还没看清那张脸已经被人拽进马车,“老实点。”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就想看看,城楼上那颗头是谁的?”云白鹭对拽她只露出眼睛鼻孔的人笑道,“姐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眼睛弯了下,“那颗头就是蛮关县令的。”她打量着云白鹭,“姐姐?”眼睛里的笑意已经消失,云白鹭摸着脖子,“妹妹也可。”

“啪——”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女子喝道,“闭嘴。”

那就闭嘴睡觉,几夜都没睡安稳的云白鹭躺在马车中睡到昏天黑地,压根不在意这伙人将她掳到哪里。

现在醒来,她才有心情听车外响动。揉了揉眼睛,这支马队让她惊讶地张嘴:有北夏人,有华朝人,也有些吐蕃人羌人。各式各样的衣裳样式都有,就像一个行进中的榷场,如果不看见他们都携着武器的话。

靠近她马车的是一匹白马,马背上的人也不觉着热,也是蒙面露三孔。见云白鹭醒了,伸手进面罩打了个响亮婉转的呼哨。一匹马的蹄声就越来越快地赶向了自己。

抬头见那由远及近的人身型像女子,将自己的缰绳扔给同伙后,这女子轻轻跃下棕马的马背跳到车上。她低头看着云白鹭一会儿,从腰间解开了水袋扔给她。

连喝了几大口后,云白鹭还给女子,“谢谢。”姐姐妹妹都叫不得,那就问问山头,“敢问英雄意欲何往?”

“啪……”她脸上又挨了闪电般的一巴掌。

“睁眼说瞎话,听不出来我是女人?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女子的手劲比起打铁抡锤的李素月也不差,还讲究左右平衡。夜里扇了云白鹭左脸,这会儿是右脸。

“算了,开口就是错。我不问了。”云白鹭躺下不想理她,“爱怎么着怎么着。”哪怕出了北门继续行向北夏也无妨。

刚闭眼,云白鹭忽然被人抓住了衣领提了起来。女子看着她,眼里瞧着古怪。“昨儿夜里打你第一巴掌,是因为你没大没小。刚才打你第二巴掌,是由于你睁眼说瞎话。”

忽然她提掌又是左右各一下,“第三巴掌是你替你那窝囊爹受的。第四巴掌是替你娘受着。”

被打懵的云白鹭双手捧着脸,“你这人讲不讲理?我爹窝囊你找他去。我娘又怎么得罪了你?”

女子这才松开了她,拍了拍双手,“白芷欠我的多了去了。你还欠我一巴掌,早晚我得去拿。”她指着南边,“看清楚,前面那片绿就是沙海,你自己滚回去。被人问起就说趁着蛮关进了盗贼自己溜了出来。别乱说话,要不你那小娘子也要跟着倒霉。”她再指着那匹棕马,“你骑它回去。”

再抓起云白鹭的领子用力将她抛下车,丢了马鞭给她,“滚吧。”

呼哨声再次响起,马队的人纷纷呼应后忽然变阵,分散成四支队伍向四方散去。云白鹭坐在沙里看呆了,过了会才抬头看自己身边的棕马,“得,就剩我们俩了。”

她翻身上马,还没来得及挥鞭,那马儿已经撒蹄跑起,颠得本就有伤的云白鹭叫苦不迭。

“龙门融霞光,霰雪黄河前。杀气作阵云,烈火照狼山。”远处又传来她第一次听到的梆子声,是那个女子微微嘶哑的唱腔。

她好不容易拉住了□□的烈马让它慢点儿,心里琢磨着那几句梆子,觉得像在唱别人。身上的痛再次袭来,她抓紧了马绳,忽然也放开了喉咙,“啊……哈……狼山,梦魂到月娘。”

调不成调,词不成词。但总归不用魂归沙海了。摸了摸被打肿的脸,她心有余悸:怎么这次回沙海前又挨揍?救自己的是谁?她怎么知道月娘?

“你那小娘子”这话却教云白鹭傻笑了出来,偏偏那打铁娘子冷铁疙瘩一颗不开窍,除非拉足了风力丢进热炉里化开,再使出十二成的力气敲打。

月娘真成寡妇了。自己的乌鸦嘴蒙到拓跋安要遭横祸,可没算到这个死法儿。这伙人真是胆大心狂,个个身手看着更是矫健善战。如真是马贼,又是谁去求了他们来救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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