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轻轻地吹灭了灯盏上随着夜风闪闪跳动着的火焰,上床睡了。
窗外暗暗的人影在随着屋子里的灯光熄灭的同时,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样?”袁术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面露探虑地问道。
清戈拱手行了一礼,将刚才在袁林房外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袁术。
此剑与娘有关?袁术眉目动了动,一丝往事的凌乱愁绪涌上了心头。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见过他的生母一面,整个袁府甚至连他娘的画像都未有留存。
问爹,则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说他娘生性喜静,不愿画这凡世俗物,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就好了。
他身边只留有娘亲的一封亲笔书信,这封信还是他初识人事、问起袁起扶时才得来的。
上面写着:“术儿,要听爹的话,娘会在天上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多年来,他一直小心收藏着这封素未谋面的娘亲的信,他也多次派人暗中搜寻娘的生前讯息,可奉命回来的人都一无所获,这件事也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渺无音讯。
小时候的袁术总是执着地向袁起扶询问,为什么他会没有娘亲?他的娘亲去哪里了?但每每都不会得到答案。
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之后,他明白袁起扶现在是暂时不会告诉他的。他只要按照娘亲的话,好好地听从爹的吩咐就可以了吧?
他知道袁起扶有一件大业要完成,在他还是稚龄孩童的时候就知道了。而袁起扶也毫不避讳地直接告诉他,待大业完成之时,自会告诉他娘亲生前之事。
因此他便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般,开始日以继日地不懈努力着,为了袁起扶口中所说的大业,也为了他心中对娘亲的执念。
在袁起扶的悉心栽培下,他从文功到武技,从家府琐事到天下政事,从剑枪弓到内功轻法,每一步每一步,他都无所差池地按照袁起扶的要求一步步走来,直至今日。
他原以为一切都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看到大业完成的那一天,然而一个女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些平静的局面。
是的,因为这个女人,他渐渐偏离了袁起扶对他的要求与计划,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影响了。
“公子!公子!”袁术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戴舒舒笑意盎然的脸。
他微微皱眉,与钱府的联姻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又何必去想无关之人?
只盼父亲的大业能够早日完成,他便也能早日得知母亲的生前世事了。
“少爷?”清戈见袁术沉默半响无所言语,轻轻出声叫道。
袁术回转过深思,淡淡道:“我已知晓,你且先退下吧。”
“是。对了,少爷。”清戈又道。
“还有何事?”袁术心不在焉地说道。
“夫人……还是没有夫人的消息。”清戈垂下了头,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失落与无能为力。
袁术早已习惯了这般的回答,见怪不怪地道:“嗯。”
然后摆摆手,重新坐回了书桌旁。
他提笔凝神细细练着字,似是内心毫无波动一般。
清戈抬眼看着他聚精会神地练着字,很是会意地轻声退下了。
随着门外的一声轻响,袁术手中的笔也停顿了一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写了下去。
因他将有伤在身的戴舒舒安置在了自己的房内,今晚便只能在书房里度过一夜了。
漫漫长夜,书房之中昏黄的灯光却是一夜未熄。
翌日清晨,戴舒舒早早地便已起身,在袁术的房内兴奋地四处乱转着。
“没想到这就是男主的房间!哇,和他本人一样清冷寡淡!”戴舒舒看着这一室简单的摆设,摇头说道。
这屋内并不似大官大户人家那般面积宽阔,只是小小的一间刚好可够一人居住。
屋内除了一张可供入睡的床榻之外,连桌椅都没有。
看来这完全就仅仅只是用于睡觉的地方嘛!不然怎会这般轻简?
戴舒舒走到屋内挂的画像前,好奇思索道:“这屋内只挂有这一幅画像,看这边框无尘无垢,又精心表装,一定是他心爱之物了。”
她细细看去,画中所画乃是一团氤氲缥缈的朦胧场景,似天宫云雾缭绕一般,其中有一女子的身态。
这女子婀娜多姿,身轻如燕,隔着画也能感受到一种出尘绝世的清美,倒是和袁术有几分相像。
但当戴舒舒欲仔细看清这女子的面庞之时才发现,这画中根本没有描绘!
只是一张脸,五官却掩藏在了层层缥缈的云雾之后,似神秘的纱巾一般遮住了真容。
明明没有面容,但这名女子在这画中却一点也不突兀,反倒是给人一种如梦幻般的迷离美。
“这……世间居然有如此技术高湛的画师?”戴舒舒忍不住出声惊叹道。
她看得太过痴迷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门外“咚咚”的敲门声。
☆、身世
袁术在门外迟疑地停了一会儿,推门而入走了进来。
他一下子就瞥见了在画像面前看得如痴如醉的戴舒舒,走到她身后低声说道:“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起劲?”
戴舒舒下意识地嘿嘿回道:“看美女呀~”
说完还不自知地嘿嘿哈哈了好一会儿。
袁术顺着她亮晶晶的两只眼睛往画上看去,这幅画还是他让城中最著名的画师五行画的。
画里的女子正是他从未见过,亦没有在心中留下记忆的娘亲。
尽管如此,他却时常在梦里梦见这位和蔼的女人,也是这般在烟云迷朦的环境下,这位端庄美丽的女人亲切地唤他“术儿。”
因此,他确信这名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娘亲。
他依照着自己梦里残存的记忆,请来了五行大师将她一笔一笔画下,神韵动态都如出一辙,不曾有所偏差。
但自那之后,他便鲜少再梦见这画中的娘亲了。
戴舒舒回答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咦!刚刚那人是——她倏地转过身子,发现袁术站在她身后满脸思容地看着那幅画。
“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戴舒舒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现在才发现我来了?”袁术站在画前,并没有太过搭理她的一惊一乍。
戴舒舒重新将目光移到了那幅画上,语气有些轻柔地道:“这画中的女子是谁?真是好漂亮啊!”
戴舒舒说完,又看了看袁术,他轻微地点了点头,这让戴舒舒略感诧异。
“哎?难得公子你会认同我的看法。”戴舒舒嬉笑着走近,在他身边转了几个来回,打量着他如扑克一般神秘莫测的脸。
袁术则用眼神藐视着她,身子一动不动地任她观察。
“她是你什么人?这般貌美如花,还特意挂在你的房里,应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戴舒舒笑道。
肯定不是心上人,那就是亲戚之类的吧。像男主这般冰冷语寡的人,她可不认为男主会有除了亲戚之外的异性好友。
“她是我娘。”袁术徐徐说道,一字一句是无比地认真确信。
“你娘?”戴舒舒疑问道,又重新凑到画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虽然看不到画中女子的模样,但不可置疑的是一定是一个大美女!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似乎还不够,该是更为倾世美貌之词。
戴舒舒扶着下颌,仔细对比着。男主的帅气容貌还真是非这般的美人娘亲不可得,想必男主的父亲也一定是极其帅气的了。
“你娘是一个怎样的人?也和你一样冷——”戴舒舒说到一半,连忙打住,想了想又继续接下去道:“——冷静吗?”
嗯?这话问得好奇怪。袁术微微蹙眉,道:“你为何有如此想法?”
“咳咳……因为你看嘛。”戴舒舒故作咳嗽状,脑子里迅速编织着下一套说辞,果真是编了一个套就要接着编下一个套,唉!
戴舒舒手指着画中女子朦胧的面孔,用一种颇带幼稚的语气发问道:“一般女子画像,尤其是像你娘这般的美人,不都是喜欢把脸完完全全地露出来,这样画师才能画得更加栩栩如生,也才能更加展现美貌吗?”
戴舒舒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袁术认真倾听的侧脸,又继续放心地说道:“可是你娘呢,真的很冷静。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容貌是否能够被画师完整地画下,反而以一种朦胧的姿态呈现,这说明你娘根本不在乎那些,你娘本就不喜做这些事吧?”戴舒舒条条有理地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