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磕磕巴巴地道:“确有……确有其事!”
孟菲菲微微一笑道:“至于那株野豌豆苗,那便要问楼谢了。”
楼谢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孟菲菲,孟菲菲朝他笑了一笑方才继续说道:“因着楼谢住在洛城城北的新桥村,去瑶光寺便要经过城北的野地,那处杂草丛生,一路走过,鞋子里便要掉进些不知名的草籽和野豆子进去,掉一颗野豌豆进去也是不足为奇。去年秋天楼谢大约在那玉树盆栽边上倒过鞋里的草籽,是以那豌豆种子便掉进了盆里。今年春日,那野豌豆苗便长出来了,我猜得可对?”
那楼谢思索片刻道:“是!秋日里草籽豆子常落入鞋内,我是在那客房连廊上倒过鞋!”
孟菲菲一番言论已是惹得外面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连韩霖身边的师爷也露出一副讶然之色。
却听得林桐年继续道:“你这些不过都是猜测!况且,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不能证明了音小师父才是凶手啊!她没有伤害她师父的理由啊!”
孟菲菲边叹了口气边摇头说道:“她是没有,但你有!”
林桐年惊叹:“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没有伤害师父的理由,但你有!”孟菲菲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桐年道。
未等林桐年反应,孟菲菲便继续道:“我说得可对?林桐年?”
林桐年似是吓了一大跳道:“你……你……你胡说八道!”
孟菲菲微笑道:“我曾听家父提过,当年秦老太傅收养了两名义子,乃是旧年他手下大将林骁林副将的遗孤。其长子林桐年忠厚能干,颇得秦老太傅器重。二子当年尚幼,是以他未曾提起。如今仔细想来,那时陪十七远嫁莽原的林梓年,便是令弟吧?”
未等林桐年回答,孟菲菲又自顾自说道:“可惜林骁将军忠君爱国,为国捐躯,虽死犹荣,却生了你们两个是非不分,忠奸不辨,助纣为虐,草菅人命的东西,若是林将军在天有灵,必痛心疾首。”
孟菲菲说完向林桐年望去,只见他目光闪烁,之前还精神焕发的脸上此刻却露出几分颓然之色。
但这颓然之色稍纵即逝,便又说道:“即便我是林骁之子林桐年,我又为何要杀害妙真大师呢?我与她无冤无仇!”
孟菲菲见他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便继续说道:“你们的目的,不是她,是我!奥,也可以说是当今皇上。”
此刻韩霖已听得出神,竟忘了他还在审案,围观群众纷纷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他连记惊堂木也忘了拍。
孟菲菲似是提醒般地咳嗽了一声。
韩霖方才尴尬地正了正身子,拍了记惊堂木道:“肃静!其中缘由,还请了空师父速速道来!”
孟菲菲听罢哭笑不得,此番他这位韩都督倒不像是来审案子的,却像是来听故事的了。
☆、第六十六章 死因(六)
“秦帘,秦家嫡长孙女。林桐年,秦家义子。林梓年,秦家次义子。潘远,原名窦文武,刘衡妻姐长子。了音,原陆煜尘沁妃,当初在宫中颇得太后秦颜夕照拂。刘枫弈,刘衡五子。刘枫瑾,刘衡二女……只因当今圣上仁慈,本着祸不及子女的原则,当初方才饶尔等一命,如今尔等却不知感恩,混入洛城,蓄意谋反!该当何罪?”
孟菲菲此一番话一出,现场更加混乱。连韩霖都是战战兢兢,谋杀案审成谋反案这种事,他从未听说,如今却被他遇上,饶是他原是武将,南征北战从无惧色,如今倒也真是捏了一把汗。
只见他连拍惊堂木的手都有一丝犹豫:“蓄意谋反,十恶之首!来人,将这一干人等,速速……押往大理寺,待……”
还未等韩霖说完,那林桐年便欲一把扯住孟菲菲。说时迟那时快,孟菲菲却被另一人似一阵风一般卷入怀中。待站定,她方才看清,这人便是当今皇上陆煜泽。
再看林桐年已被两个便衣禁军制服。
韩霖看清来人,惊得从主位上匆匆走下来道:“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陆煜泽沉声道:“无妨!”
围观百姓和衙役众人见韩霖此番举动,便也纷纷下跪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陆煜泽大声道:“免礼!”径直走向大堂主位,随意坐下道:“朕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旧年未曾将尔等降罪,却换来尔等恩将仇报,竟蓄意谋反。来人,将此二人,还有狱中的窦文武一并压入大理寺,以待会审!”
……
洛城城北青冢地,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坟冢遍布,各家坟冢后的矮树上,挂纸虽五颜六色,却已因着近日风吹雨打歪歪斜斜,摇摇欲坠。唯独一个坟冢后的矮树上挂着新鲜的挂纸。
两名女子婷婷袅袅走来,一名女子将手中提篮里的东西一一放下,另一名女子便祭拜了起来。
“老爷,您这么一走,窦家可是真的要垮了呀!二老爷整日喝酒,二夫人早已回了娘家,估摸着不会再回来了。原先府里攒下的银两大约已经用尽,为不给夫人再添麻烦,我这便与婷儿一道投靠涓南娘家了。你可别怨我们娘儿俩自私,我这也是……身不由己。”那名女子一边拜,一边说道。
待她说完,那年轻的女子便道:“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走罢!”
“婷儿,你也来拜一拜你爹!”
“我才不拜他!他以往对您、对我又都不好。如今他是因着谋逆而被判死罪,若不是当今皇上仁慈,窦家早就满门抄斩。他生前未曾疼惜妻女,生后又差点害死全家。这么自私的爹,我不拜也罢!”那被唤作婷儿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说起话来倒是听老成。
“婷儿,住嘴!死者为大。如今你父亲已逝,你毕竟是他的女儿,怎可如此不孝!”
说话之人便是不久前因谋反罪被赐死的窦文武的妾室殷姨娘,那女孩便是窦文武的庶女窦婷。
窦婷挨了自己娘亲的骂,终是极不情愿地拜了一拜。
待她拜完,母女俩便相互搀挽着边说边往远处走去。
“当初那林氏兄弟来找爹,我便同爹说,为了我全家安危,请他三思而行,他却说我一介庶女,无需过问窦府要事。如今不仅自己因谋逆罪身死,现下还有哪个敢与我窦家攀亲带故?如今我已年芳十五,嫡母自顾不暇,更不可能再操心我的亲事!若是我们不想法子另谋生路,继续待在窦府混吃等死,便真的离死不远了!”那窦婷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倒是犀利毒辣。
“可是婷儿,你是窦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窦家有难,我们不与窦家共渡难关,却投奔他人,始终是心中有愧。”殷姨娘性格本是善良敦厚,却生了这么个女儿,也是令人唏嘘。
“娘,您就总是这般软弱善良,才总是受人欺负。”
母女愈走愈远,说话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这时,只见一株菊花桃后出现两个身影,其中一个对着旁边的女子道:“主子,那林家二子乃是谋逆之罪,能留下全尸下葬已是祖上积德,您因何还要来此处祭拜?”
“林骁副将毕竟是林荣林副将的弟弟,林副将一生跟随我父亲南征北战,于我如叔如伯。此次他的两个侄儿却因着谋逆之罪被判死罪,定然是痛心疾首,深悔当初亲手将两位侄子交托与秦老太傅之手。但因着他二人所犯乃是谋逆大罪,他爱国之心拳拳,是决然不会来的。我此番只是替他来祭一祭罢了。”
说话的女子便是孟菲菲。说完她叹息了一声,便向着不远处的两个新的坟冢走去。
“主子,你那时为何知晓刺杀皇上的是林梓年呢?”
孟菲菲听完,心想:小胖子还是如往常一般人笨话又多。
她再叹了一口气道:“秘园住址,原就只有孟府、皇上和我师父妙真知晓。只是可惜了师父年级轻轻,却因我而死。当初,是我错怪皇上,一意孤行,非要出家,才让秦家后人有机可乘,惹出此般祸端,连累了师父。我罪孽深重啊!”
小胖子看着孟菲菲面色戚戚,亦有些伤感地道:“主子,这不能怪您,怪只怪那些人手段狠毒,却狠心伤害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着实可恨!”
孟菲菲看了一眼小胖子道:“造化弄人!林氏兄弟虽有错,但秦老太傅毕竟待他们二人亲如子女,他们为报恩情,全心效忠于秦颜夕的儿子陆煜尘亦无可厚非。只是陆煜尘虽不是一个坏皇帝,但也绝非是一个有能力的好皇帝。这林氏兄弟虽忠厚老实,眼见却不够宽广。他们不知一个好皇帝对于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