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回有点慌了神,眼神也跟着闪闪躲躲,看似是万花丛中的放浪形骸下,谁知道他从来就没碰过女人呢。
当然,男人也没碰过。
手下意识在她刚刚触碰到的地方擦了擦唇,他很不自在催着道:“走走走,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去吧。”
对面人咦了一声,抬头望天,分明是正午好时候啊....
淮溪君也意识到刚刚说的话不妥,顿了顿后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在外面不能逗留太久了。”
周蔻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完了,萱花莺草该找不着我了。”
她跟着他出来时,那两个丫头去套车,也忘记打声招呼,都这个时候了,她俩肯定急疯了。
周蔻忙拉着淮溪君的袖子就往回走,“快些回孙府去,萱花和莺草还在等着呢!”
淮溪君看了看被她扯住的袖子,并没有收回来。
他们到的时候,萱花莺草正和孙家家丁辩驳着什么,急得面红耳赤,见到周蔻来了,差点就抹眼泪了。
“皇妃!您这是去哪儿了!奴婢们都急死了,就差报官将这孙家翻个底朝天了!”
周蔻悻悻然,小声道:“淮溪君带我出去吃东西了。”
她回头一望,原先同她一道回来的淮溪君,早就不见了踪影。
周蔻愣住了,“方才...方才还在这里的。”
萱花莺草眼下已经顾不着什么淮溪君不淮溪君的了,只要周蔻平安无虞,悬着的心就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回到马车上,周蔻仍旧没看见淮溪君的身影,仿佛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难道是自己先回去的么,周蔻这样想。
*
元易看着占了他座椅的人,也不能多说什么,默默沏了一壶茶,倒满一杯推到他跟前。
“今日是刮了哪门子的妖风,将您送到我这儿来了。”
指腹轻轻摩挲过双唇,淮溪君垂眼一顾,端起那将溢出来的茶盏,“茶满则溢,你这是不太欢迎我来呀。”
元易笑了笑,谦逊道:“哪儿敢,您愿意光顾,是寒舍的福气,听说今儿个长乐公主的寿宴上出了一桩大事,我掐指一算,就知道是您的杰作了。”
淮溪君哼了哼,大袖拂过,将茶一饮而尽,“略施小计罢了,这下岐山王想留在京城,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脸面继续待下去。”
对岐山王,这位是向来盯着紧,元易心中有数,转而觎着人脸,“当年的事,您真觉得是他做的?”
淮溪君淡了神色,“不论是或不是,他逃不了干系。”茶盏搁在案上,他抖袍起身,踱步自书案前,翻开压在最上头的那一册,“要入秋了。”
只有元易知道,他所说的入秋是什么意思。
大爻占地广袤,物产富足,在诸国中是出了名的丰沃,但并不是其他边国都能拥有这样的资源,尤其是北境一带的波罗,倭刹等国,气候恶劣,物资匮乏,又未经教化,凶残蛮横,每到入秋时分,便会有几批波罗兵和倭刹兵陆续入侵边城,掠夺资源。
他们起初也不会大肆侵犯,只抢吃穿和贵重之物,抢完掉头就跑,想抓抓不住,真要举兵讨伐,难免动辄劳民伤财,所以大爻朝廷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近些年,波罗不仅开始疯狂抢夺物资,还放火烧村,杀人奸-淫,惹得边境民怨沸腾,经过早几年那几次战役,老实了不少,但打从那次战败后,波罗在这两年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元易喟叹一声,“是啊,要入秋了,过了秋就是年下了。”
他朝淮溪君笑道:“前两日,我娘进宫见皇后娘娘,她还一直惦记着四皇妃呢,只盼着到了明年,能添个大胖孙子。”
第14章 还行
“大胖孙子?”
淮溪君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元易拍了拍他肩,“怎么,那位四皇妃的底细,还没打探清楚啊。”
淮溪君阖眼往后一靠,道:“眼下为时尚早,再说当年之事尚未有定论...”
他薄唇轻掀,吐出几字,“名不正,言不顺。”
元易轻笑一声,“你觉得早,皇后娘娘可不这么觉得,你也知道,咱们这位娘娘久病多时,周家虽是根墙头草,可到底算得上有头有脸的高门,风评也算不错。更何况人一上了年纪,除了儿孙福,其余的都不大在意,只怕娘娘那头,正盼着心焦。”
眼见淮溪君的眉渐渐拢在一块,元易又道:“况且四皇妃年纪尚小,心性单纯,哄着玩儿也是一桩闺房趣事。”
白日里那一抹炙热又浮现上来,淮溪君显然有些烦躁,心神不宁,“就是这姑娘太小了,下不去手。”
元易奇怪看了他一眼,“这可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
话音刚落,一记眼刀就飞了过来,“你还真当我是个纨绔浪子了。”
元易摸了摸鼻子,笑笑没接话。
周蔻又被宣召进宫了。
在凤仪宫前下了辇子,迎她的仍是那个和气的德荣大监。
净手换衣熏香,一套流程下来,她再次踏在了内殿四季如春团花折枝织锦毯上,只是第二回 没有头回那么胆战心惊,因知道了皇后的慈蔼,走路步子都稳妥了不少。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周蔻见了刚要起身拜礼,就听到皇后笑道:“免了免了,不必设这一套虚的,来坐吧。”
皇后说免了,那就真是免了,并不是说个虚话,周蔻老老实实坐在座下,皇后又把她招到跟前来。
纤白一段脖颈柔顺垂下,周蔻身量不高,人也细瘦,蜀地出来的姑娘皮肤嫩得好似能掐出水儿来,皇后牵来她的手,捏了捏那手指头,嗔怪道:“太瘦了,是府上厨子不好,你吃不惯吗?本宫给你拨两个御厨过去。”
周蔻腼腆道:“回娘娘的话,打小就瘦,臣妾的娘亲曾说臣妾就是吃多少也长不了几两肉,没的浪费了粮食。”
皇后被这话弄得噗嗤一笑,拍了拍她手,“哪里就浪费粮食了,能吃下去就不浪费,想来你从前日子过得清苦,油水不多,这天底下哪儿有吃了不长肉的,做姑娘时都爱身量苗条,可嫁了人却不一样了,若太瘦了,只怕子嗣艰难。”
说到子嗣,周蔻脸一红。
皇后只以为新妇羞涩,面子上放不开,屏退四下后,悄悄与她说起了私房话,“好孩子,别怕,同本宫说说,宥儿他多久来你房中一次?”
周蔻头低得不能再低了,脸上红彤彤一片,声音又细又弱,“没...没来过。”她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有回早上来了一次。”
皇后笑容戛然而止,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被气得不轻,“你的意思,是宥儿还没同你圆房?”
周蔻眨巴着眼,点了点头。
皇后一拍扶手,“宥儿简直是在胡闹!”她缓过劲儿来,安抚着周蔻道:“孩子,你放心,这个逆子,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于是周蔻又被稀里糊涂送了回来,同她一道回来的,还有两个御厨和一个太医署出来的老嬷嬷。
这老嬷嬷是皇后专门指派,盯着周蔻和四皇子圆房的,再注重平时饮食,调理身子,多喝些助孕的汤药。
当周蔻将凤仪宫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萱花高兴到就差跳起来了,她一心盼着主子前程,这后宅之中,有什么比子嗣来的更稳固呢。
之前四皇子不肯来,她们也无计可施,但如今皇后娘娘都亲自开口了,四皇子迟早会来。
萱花当即吩咐人去将新打的几套首饰镯子都拿了出来,一样样往周蔻头上比划着。
莺草有些发憷,怯生生道:“万一惹了四殿下不高兴可怎么办....”
这谁都知道四皇子从不近女色,不情不愿娶了皇妃也只当摆设,叫他圆房,恐怕难。
萱花沉默了一下,方道:“如今咱们进府也过半个月了,四殿下若真不称心如意,哪儿还有眼下的活头,这事是皇后娘娘发了话,那就是懿旨,四殿下高不高兴,都越不过这一茬去。”
这也是实话,又有皇后拨的嬷嬷坐镇,三人总是宽心了些。
沐浴更衣后,萱花悄悄往周蔻手里塞了本册子。
不必去翻,周蔻都知道这里面是些什么,她拿着烫手,又不好将它放下。
萱花捋了捋她鬓边湿发,绾了个松髻,玲珑剔透的玉簪花朵朵别在发间,刚洗过的小脸白里透红,新荔凝腮,粉面花容,连胭脂也不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