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勒和他商讨了一下午关于马场的地址,关于马场的地址,有几个备选的地方,他暂时还拿不准主意和阿骨勒讨论了一下午,确定了地址。剩下的阿骨勒会去准备。
他嘱咐:“带你阿娜、阿塔请来凉州吧,我回了长安,你以后就坐镇凉州。这个马场将是河西道上最大的马场,不能出任何纰漏,明白吗?”
阿骨勒一脸肃穆的保证:“我这就回去准备。”
崔邺见他严肃,也笑说:“但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我毕竟是凉州刺史的儿子,做买卖终究是比平常商贾简单。马场以后有任何事,可直接去找都督。他会处理的。”
阿骨勒并不问原因,崔邺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办。
没过几日,收到谢奚的来信,他此时还不能起身,靠在床头看着信,有种功亏一篑的心虚感。谢奚显然是动怒了,她是个不爱发脾气的人,有脾气当场就发作了。崔邺几乎能想象的出谢奚要是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定会盯着他冷冷说:“你可真能耐!”
他忘记了以谢奚的脾气,猜这次怕是没有好果子给他。
要说惜命,他真是个惜命的人,活到这个年纪,从来没想过要做英雄。可是总是时也命也,不由他。
他一个人脑补着莫名其妙的剧情,谢奚却没时间多想,因为谢脁的第二封信又来了。
这次的信来的很详细,关于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并一一问候了家里的成员,尤其是她还有谢昭。
信依旧是写给鲁伯的,谢脁对鲁伯的感情好像和普通的主仆并不一样。
相比谢伯一家,住在长安城里的宅子里,按理说应该更得谢脁的信,结果谢脁的信中只字未提谢伯一家。
他最后说,年终必会回来。他以后大概会常住长安。
谢奚看完信,不死心的问鲁伯:“父亲的意思是?”
鲁伯高兴的说:“郎君回来,再不用河西道上奔波了。”
谢奚心想,我才刚自由了一年,刚替他还了巨债,他就要回来摘桃子来了?
第49章 四十九 榨油
因为收到谢脁的信, 谢奚的心情持续走低,连续一个星期都不能释怀。心心念念的琢磨着这谢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连暖棚里种出菠菜都不能让她开心了。倒是把鲁伯高兴坏了。冬日的菜简直是天价,洞子货在西市里可是天价, 他大概觉得发现了商机。
鲁伯在麦收后, 就将麦秆又在暖棚顶上铺了一层。阿武也是勤快, 每日都上墙将草帘子卷起来通风, 傍晚又盖严实。暖棚里的蔬菜长得都很不错。
但是谢奚就是觉得悲伤,仿佛好日子, 过一日少一日。
她觉得这样不行, 再这么下去,谢脁要是回来觉得她怎么这么大, 还没嫁出去, 一冲动把她出嫁了可怎么整?
每日在忙碌中都在东想西想。
她烦躁了一个月,才收到崔邺的信, 崔邺这次的信就写的诚恳多了。
谢奚:我最早大概年底回来,右腿骨折,不能擅自行动。坠马后万幸保住性命。
育种的事, 你且操心些, 待我回来, 接下来推广普及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年终事多,若是忙不过来, 让清华去帮你……
写实派的作风非常合她的胃口,谢奚对他的隐瞒也就没了脾气。
谢奚本想和他求助关于谢脁归家的事,但见他伤的这么凶险有些后怕,不敢打扰他。将长安城的名贵药材给他送去半车。信中三令五申强调,他务必认真养伤,如果年终还是没有好利索, 最好不要上路。
她简直像个严厉的家长,对崔邺飘忽不定的行踪一点都不信任。
言辞间全是警告,偶尔还带着淡淡的威胁。
短暂的深秋,她简直过的心力交瘁,一边担心谢脁回来误事,一边又担心崔邺要是养不好伤,身体落下残疾可怎么办,毕竟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要想安然长寿都有些困难。
整个十月都在忙碌中度过,麦收后的种子,同比春收的种子颗粒饱满,大概涨了不到三成的收益。
就这样鲁伯已经是欣喜若狂了,因为这样算起来,交过秋税之后,按照谢奚的要求不准减少佣户的粮,这不到三成的收益要是细算下来,其实田庄的整个收成就有保障了。
谢奚宽慰鲁伯;“明年再辛苦一年,应该能改善以前交完夏粮秋粮的拮据日子。”
鲁伯皱眉问;“这几日换粮的人不少。”
谢奚丝毫不在意:“粮种留足,剩下的就都换出去,先给周边的农户,至于那几家贵人,想来不着急。”
鲁伯特别喜欢她的善良,是从内心生出来的悲悯。
和郎君很像。
谢奚在暖棚里忙了半个月,暖棚的面积有限,能种的东西也有限。她把菜畦分割的很小,尽量多种一些。
入秋从腌菜开始,各种各样的腌萝卜,她的花样多,王媪被她指挥着干活,现在人都没了脾气,人也变得话少了。也可能是被爽利的吴媪影响到了,那些细细碎碎的毛病少了很多。
阿武带着几个小孩将莲蓬都摘回来,吴媪将莲子剥出来已经晾干,一整个秋天,都像是给冬日储藏冬粮一样。
芸薹的花期很长,一直到入冬的时候,才陆陆续续的谢了。鲁伯不懂菜籽能干什么,谢奚领着他收割了菜籽,像芝麻是一样的种子,吴媪守着她的芝麻,笑谢奚晾在院子里的菜籽笑说:“我要看看雀奴种这个做什么。”
秋季菜花开的时候,谢奚一心牵挂着河西道上的两个男人,长安城里倒是真的来了不少人专程来看她的油菜花,奈何她没有精力,也就没有多理会。
庄园没有成规模,还不能称做是一个农场。她心里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五年,农业是一件可持续的事情,不像做生意可以短平快。
菜籽的压榨技术最早出现在在南方,吴媪的芝麻已经收起来了,她用烤炉烤的芝麻薄饼都已经能吃了,谢奚的菜籽还晾在院子里。
榨油的过程实在是繁琐,她下乡的时候,村子里有古坊榨油的传统,县城里已经用机器代替了,但是村子里的老人还是会集结十几个人人工榨油。
她那时候不懂,为什么不去县城花钱几分钟的事,非要耗时耗力。
自从来了这里,从前让她觉得好奇不理解的事都能理解了。
她返回了起点,要一点一点体会几百年的传统非一日而成,是代代相传的结果。古老的技术的出现和工业化互相冲击。也是每一代人之间思想的冲击。
她不能反驳千年前这个社会的落后,却也要做到,同样不被这个社会同化。
这是她曾经存在的证据。
她并不着急榨油,但是鲁伯是个急性子等不及她墨迹,已经筛出杂质,将菜籽收拾出来,等着她安排。
榨油坊哪是那么容易的。
谢奚见他等的着急,就说:“先炒熟,然后上磨磨成粉。”
鲁伯笑说:“榨油的木工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谢奚心虚的说:“我,需要一棵一抱合围的松木,等我思量两天,其他的零件我绘出来后,你看着再做,这事急不得。”
菜籽油的出现是一道分水岭,唐宋之间的文与雅的传递。
可惜这里的让文人墨客,她几乎都不认识。
文人学子,是传播文化美食的一道不可或缺的重要媒介。
三丈高,合抱粗的松木果真难倒了鲁伯,直到最后,他找到了人家的私人庄园里,主人姓宋,叫宋承居,任秘书少监,据说是颇有才名的诗人。
鲁伯找人家三次,都说不卖。
谢奚已经绘制出榨油的杠杆,和上绞劲的水车轮,鲁伯苦恼的说:“找到的松木,人家不卖。”
谢奚问:“其他地方没有了吗?”
鲁伯摇头:“暂且是找不到。”
谢奚想了想,只能遗憾说:“那再等等吧,也不着急,明年开春的时候,说不准能碰见。”
鲁伯不乐观的说:“怕是难,这方圆几十里的地界,哪里有树,哪里有河,我都清楚。”
谢奚问:“那,再去问问?松木耐性好,其他的木料,我不确定行不行。”
鲁伯要去卖牛羊,冬季羊群数量成倍的增长,阿武已经找好了买家,留下冬日要宰杀的羊,其他的要卖掉。
这是鲁伯做的最趁手的买卖了,如若在草原上,他铁定是个出色的牧农,谢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