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磕头哭着答:“我记下了。”
谢奚失望的不再看她,出门去了。
陆伯在门口等着她,见她面色铁青,劝说:“人各有志,你何必动气呢?”
她知道自己就是没办法佛系,才会这么生气。
将钱给陆伯说:“他们既然留不住,这钱以后你留着,需要做什么你自己吩咐他们做。早说了你收着钱,你非不收。”
陆伯笑呵呵的,是个没脾气的老爷子。
“我一个走不动路的人,又不能帮你做什么,只能替你看宅子。”
谢奚劝他:“他们若是走了,就请个厨娘,或者续一个娘子我出钱养着你们,找个人照顾好你。”
陆伯笑的慈祥地说:“雀奴也长大了,知道疼人了,你阿娘要是知道,肯定开心了。”
谢奚笑笑,没接话,只说:“那我先回去了,等下次再来看你们。”
崔邺在南地滞留了将近一个月,才启程北归。
码头上到处都是流民,朝廷的粮米不够,但也聊胜于无,洪水退后,更过的是都在清理自己的家园和田地。
崔邺看着只觉得心酸,新朝初立,少了管控,没有水利方面的人才,也没有农业方面的人才,才会在天灾人祸面前犹如一盘散沙。
他竟生出一丝,崔程能上位,未必不是件好事。起码崔家人各司其职,还是有些能力的。
船离岸,袁掌柜才说:“朝中在集结兵马讨伐反王。”
崔邺扭头问:“你听谁说的?”
袁掌柜笑笑:“驿站的人问一声,就能猜个七八分,如若不然,至今都没传出消息,而河西道上的官至今都太平无事。
你说这太平盛世还能挺多久?
崔邺看了眼袁掌柜,他可真是个乱臣贼子的预备选手,时刻等着那把椅子上换人。
心累的说:“少想这些,这些事不归你管。”
袁掌柜八卦的问:“你给你老子的信他收到后,就没给你个回信?”
崔邺:“比如?”
“何时起兵?却多少钱多少粮……”
崔邺四处看了眼,叹气:“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掉脑袋的事少说。你现在是嫌命长是不是?”
袁掌柜见他恼了,才收起玩笑。悠悠的说:“十几年前,这条运河上,真是繁华无双……”
崔邺打断他:“经济学上,这个东西叫经济过盛,必定会迎来衰败期。这是铁律,和谁坐在那个位置上没关系。”
袁掌柜扫兴的白了他一眼。
崔邺笑说:“说的我倒是有点对你们那末帝感兴趣了。”
袁掌柜凉凉的说:“我还以为,因你外祖的关系,那你怕是恨死了。”
崔邺心里失笑,那算哪门子便宜外公。
“人生来就有自己的路,我是个不强求的人,全凭自己的意愿。人活一世就是几十载,都是第一次做人,把自己活明白就不错了。”
袁掌柜听的久久没有回神。
所以说,神经病就要用歪理治。
第99章 九十九 崔邺北归
袁掌柜最后说:“你若是能当权, 必然是另一番盛景。”
崔邺当作没听见。
五书出了船舱,将手里的信交给他,他看了眼, 是崔程的。
崔程后来对他算是客气了, 至少少了训斥, 知道嘱咐他注意身体了。
信是崔冕执笔, 说河西道上粮价涨了三成,怕是还会持续涨。问他手里到底有多少粮。
崔邺看着信, 两岸景色疾驰而过,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进房间给崔程回信。
父亲:我已启程北上, 现如今南地水灾横行, 今岁淮水以南,颗粒无收。粮价势必会翻倍的涨价, 然江南道官员无人受责,依旧安然无恙,我猜测那位恐对岭南道用兵, 江南道已有二州归反王, 到时候江南道必然会上下一气, 同仇敌忾。
今岁民生多艰,唯盼河西道太平。
我的屯粮可助父亲度过今岁。秋季新粮种出来, 河套平原加紧开荒,到时候可保河西军后顾无忧。我曾说过,给我五年,我一定要让天下粮仓皆满。
望父亲三思。
他收了信,心里像下了决心。这封信出去,从此, 他就成了崔程的粮草官,要保他往后的军粮。
他问五书:“若是我做了件,不算好事的事。但也不知是是不是坏事的事,你觉得……”
五书没等他说完:“郎君做事自有你的道理,不必说好坏。您不是常说管好自己的事吗?”
崔邺笑了声,倒是他显得看不开了。
他心里感慨,最后,还是要依靠权力,有权利才能有话语权,才能算不上保护,才能抱住一些人的利益。
等他人到东都,崔程就收到了信,崔程巡营归来,人还没进门,问了声:“可有信?”
刘彰将信给他,在旁边跟着,他浑身凛冽之气,站在门口看着短短的信,半晌都没有回神。
刘彰疑惑的看他,崔程将信给他,刘彰看了眼,大惊失色。
崔邺从前写信,从来都没有开头,也不说写给谁,都像是留字条似的。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给崔程写信。
崔程进了门说:“叫四弟过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崔冕进来后,崔程将信给他,叫了蒋道东在书房,崔冕看了信,有些惊讶,问:“柬之,怎知道……”
崔程平静的说:“他消息比我灵通,脑子比一般人灵通,必定是在南地瞧出问题了,才会提醒我。”
崔冕问;“粮种又是怎么回事?”
崔程:“他手里有人,能育出高产粮种,只是时间不够,收成还没有达到预期。”
崔冕听的心绪激动,扭头看了眼刘彰,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像崔家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
崔邺居然是这件事的主导者。他竟然一早就知道。
崔程吩咐:“明日一早你和蒋道东去一趟贺赖部,去巡查田亩,那边的马场也要照看好。”
蒋道东领旨:“是!”
等崔程吩咐完,人都出去了,崔冕问他:“五郎……”
崔程面无表情的说:“他一直就知道,知道我缺马,冒死进草原贩马,差点丢了性命,像是我崔程的儿子。”
此刻他像个自负的父亲,难以自抑的赞赏自己的儿子。
崔冕皱着眉:“我也没想到,这几年,他的生意做的这样大。”
崔程毫不怀疑的说:“他的生意我们不知道的怕是还有很多。论心思,他两个兄长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崔冕听的笑起来:“文令性情敦厚,浑身都是做长兄的担当,崔家男儿要端着正。”
崔程却有些遗憾的说:“少了些血性和魄力。”
崔冕说起崔敏:“六郎读书很好,被点进崇文馆修书,一板一眼,很是崇拜六郎。”
崔程有些遗憾,崔邺兄弟两个没有在他身边长大,兄弟四个,性格迥异,两个小的竟然比两个长兄要优秀的多。
让他无端生出一些颓气和无能为力,卢氏一族,果真是出国士吗?卢氏教的儿女,竟然比他要强得多。
崔冕却说:“男子汉,心性平和,才是稳态。”
崔程却说:“二哥怎么说?我的儿子,少了血性,怎么成呢。要不然二哥也不会偏袒他。都知道他谋略、心思都是一顶一的。”
崔冕至今都不能将崔邺和六七年前的小少年联想在一起。
“一味的心思,也不见得是好事。”
崔程其实并不是迂腐的人,他虽也是读书出身但和二哥四弟不同,他是信奉以杀止杀的将才。
比二哥和四弟多了杀伐之气。
他随口给崔冕举例:“他在河西道上做生意这些年,我全然不知,他笼络着两个兄长给他方便,两个兄长竟然丝毫不知他在河西道上到底做什么买卖。他想西到过伊州,进了过草原。从南到北商路亨通,挨过刀子,吃过亏,赚下的家资不知何几。他才二十几岁。你能吗?”
崔冕哑口无言。
崔邺确实不同寻常人。
兄弟二人从家事聊到军事,直到天际露白才散场。
崔冕对崔程逐鹿的心思已经肯定了。
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崔邺给他们顺风船,只要粮草有保障,未来的事,就说都说不准。
崔邺不知崔程的计划,只知道他要收拢生意,往后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等人进了长安城,卢氏的人就在崇仁坊的客栈里等着他,见了他就说:“夫人等着郎君多日了,请郎君即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