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桥:“不知道,但现在还没动静,应该是没吃。”
惜尘动作一顿,秦桥立刻扶了她手一把,惜尘做乖顺状跪坐下来。
秦桥:“不要声张,去查。看今日是谁侍宴。”
惜尘:“属下明白。”
红衣女官拿着酒壶退下,秦桥带着笑意,仍对在阶下祝酒的众臣致意。心里却缜密地想:
那碟蜜饯果子里面,有新鲜的蚕豆。
这是先帝的毛病,他不能吃蚕豆,越新鲜的越不行。
吃了就会立刻呼吸困难,一刻钟之内必然倒下。后来发现太子哥哥和四哥五哥都有这毛病,秦桥问过封多病,说这是历代太医院首都知道的密辛,除非坐到这个位置上,否则绝不会知道;而且还要发毒誓保证绝不外泄。
秦桥反复确认过,只要是瓷氏血脉的子孙,必然有这毛病,一个也跑不掉;虽说也不致死,但会在短时间内起到非常强烈的麻痹作用。
这是瓷氏皇族内的秘密,没有外人知道;因为毕竟是天子弱点,如果被有心人拿住用来行刺,那是很麻烦的。
难道是瓷愿?但是瓷愿出生的太晚了,他出生几乎没多久就被先帝远远放去了封地,走的时候带的仆人都是他母亲徐氏从家里带出来的旧仆,也就是说瓷愿没有任何机会接触这个秘密。
那是谁在试探?
还是她太敏感了,准备宴席的人只是偶然放了点蚕豆进去?
秦桥突然俯身道:“庸宴。”
庸宴抬眼看她,又淡淡地转过眼去,似乎在为那钦的事情生气,又好像并不在乎。
众臣只见殿下的端庄散了一半,伏在一层和二层中间的栏杆上,对大都督说道:“我的蜜饯吃没了,要你的。”
庸宴头也不抬:“自有内侍为殿下添上。”
秦桥:“惜尘找小慈音玩去了,没功夫照顾我,我就要你的。”
她故意把“你”和“的”分开了说,听起来像是“我就要你”。
庸宴:“……”
他轻咳了一声,撩起袍襟抖了抖,微微立起身体,也不知在遮掩什么。反正打算当做没听见处理。
然后所有人就惊恐地看到,长公主殿下伸出白皙的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大都督的脑袋。
戳了!大都督!的脑袋!
戳了!脑袋!
脑袋!!!
庸宴并不能听到群臣和皇帝心中的疯狂呐喊,只是下意识随着她的力道微微歪了个头。
秦桥噗一声笑出来:“你好可爱啊。”
群臣:“……”
如果我有罪,请让大理寺郅大人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听到这样惊悚的形容。
郅却:“……”
如果我有罪,请让……算了,请让我死。
他们装做各自聊各自的闲话,注意力却全在这边,嘴上说着什么“好好好,你家子侄都是芝兰玉树,不像我家狗儿子”之流的废话,实则都在等待大都督暴起伤人。
但是没有。
大都督只是拿起了自己桌子上的一碟点心,从栏杆缝隙里递给殿下,甚至还说了一句:“少喝冷酒,不然明天时间加倍。”
他的意思是练心法的时间加倍,可惜但凡是听到的人绝不会认为加倍的时间是用来做这个的。
瓷学再次无言地双手掩脸。
求你们了,敌国使臣还在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手,众臣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
瓷学深吸一口气,终于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皇帝身份,淡淡地说:“今日使臣也在,朕还有两件大事,要与众卿宣布。”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①“年老色衰,发齿脱落,无法侍奉。”是吕后应对冒顿单于侮辱的回应,情景是很像的。都是打不过的那一方用卑微来回应强势方的调戏。(小声:百家讲坛里王立群教授讲过一段吕后,讲得很有趣,听了觉得吕雉是个标准美强惨,真是生来大女主。)
②这个“开矿疲敌”的思路则来自于战国时,韩国派遣郑国这位大工程师去给秦国修渠,渠是好渠,是利在千秋的水利工程,但是对于当时的秦国来说这是非常消耗国力的举动。
架空文架空文,就是说下思路哈~
第94章
众臣归位。
“不必紧张,”皇帝语气温和地说道:“趁着今日宴席,朕也有个喜事要与众卿分享。”
周景明江法等内阁重臣立刻坐直身体,隐约猜到了这喜事是什么,目光里均流露出“我家的大龄单身青年终于有人接收”的激动来。
皇帝:“朕已有了心仪的后位人选。”
这道封后的旨意迟来了整整三年,各方势力都在等,竟然是在这么一个时刻让他们等到了。
一时间众臣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郅却第一个站起身来,无波无澜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他那语气极其敷衍不走心,却将所有人都带了起来,高低成片地说着恭贺陛下。
瓷学笑着压了下手掌。
周景明在自己的案几后面向前倾了倾身,十分关切地问道:“敢问陛下,是谁家的女儿?”
瓷学没有正面回答,目光反而在秦桥和庸宴身上一转。
秦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他又要作甚。
“周老相国且不要急,今日还有一桩赏赐,也一并颁发下去。”瓷学笑吟吟说道:“庸爱卿。”
庸宴突然被点了名,侧过身体对瓷学微微俯身行礼。
瓷学:“大都督为国尽忠,如今战事已平,是时候成个家了。”
秦桥:“……”
她眉梢挑起,心道瓷学这是要当堂将庸宴指给她?让庸宴尚主?这可没事先商量过啊。
瓷学:“太后在世的时候,也对大都督的婚事十分上心,还曾非常郑重地同朕交代过,一定要为大都督选一位他自己真心喜爱的良配。今日便由朕做主,赐大都督一道旨——日后言念若是相中了哪家的贵女,尽管来朕这里说,不论是谁,朕都是给赐婚的。”
话音落下,郅却和花成序几乎在同一时间死死盯住秦桥秦桥,只等着她若是突然向皇帝发难,便立刻想办法稳定局面。
因为尚主是尚主,公主出嫁不必赐婚;贵女是贵女,贵女的范围之中,可不包括凌然其上的皇女。
所谓“不论是谁”,看似是将所有可能囊括其中;其实是指向明确地将一个特定的可能排除在外。
娶谁都可以,唯有秦桥不行。
这次却没人敢当着秦桥的面恭喜庸宴。
庸宴起身走到中央,对皇帝说道:“陛下玩笑了。”
瓷学对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是旨意,不是玩笑。”
他没有让庸宴坐回去,直接对内侍说道:“去请阿愉上来吧。”
内侍高亮的嗓音响彻大殿:“宣督察院首庆陵之女进殿!”
随着这声唱,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转向大殿门口的方向——
这些年朝中对皇后人选的猜测很多,周家的,江家的,乃至一些封疆大吏,只要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往这个位置上想过。谁也没料到竟然是一贯不声不响的庆陵拔了这个头筹。
话音落下,竟然走进来了两个女人。
两女身高相仿,一穿雪青,一穿赭红,梳着待嫁女儿的发饰,都用薄纱蒙着面。穿赭红的那个走在前面,脚下不自觉地轻轻发抖,身后那位穿雪青的倒是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当。
她们走到第二层的台阶下,对着皇帝和秦桥俯身行礼,齐声说道:“见过陛下,见过归云殿下。”
瓷学蔼声道:“免礼。”
本该接着说免礼的长公主,却什么都没说。
大殿上弥漫的乐声仿佛都凝滞起来,庆愉抖得更厉害了。
打从刚才两女进门开始,所有人都在看她们;只有庸宴和秦桥,在人群中无言对视。
准皇后只有一位,上来两个女孩是什么意思?
皇帝说让庸宴快点成家,给了他赐婚的自由,紧接着就将准皇后的姐妹唤上殿来。
这几乎是明示了。
可庸宴眼里只看着秦桥,他那双眼仿佛在说:“只要你表态,秦桥。”
只要你说想要我。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秦桥突然感到蛰伏在身体里的毒素开始蔓延,它缠绕着自己的心脉,引起不明显却扰人心神的疼痛,仿佛在无声地提醒她:
放过他吧,你这个时日无多的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