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秦桥把勺子塞到他手里,托腮坐在他身侧:“这可是钦天监唐大人教我的,抓住男人的胃,就是抓住男人的心,你吃了这碗羹,保准从此对我死心塌地!”
庸宴看着那浮着诡异油光的黑汤,里面还晃动着半凝不凝的可疑物体,心说这不是抓住男人的胃,怕是要把男人的胃掏出来。
但他思路一变,猛然想到:做成这个样子,定然不是去厨下看着谁做的;说不定……
是她自己动手弄出来的东西。
庸宴看着她期待的眼睛,心下一横,闭住呼吸,拿出刮骨疗毒的劲来,三下两下将整碗蛋羹都吃下了肚子。
秦桥:“如何?”
庸宴嘴里泛着奇妙的清苦:“……很好。”
秦桥想想小时候后宫那些娘娘们的样子,学着很贤惠地说:“嗯,吃饱了再去忙,免得肚子不舒服。”
庸宴:“……嗯。”
他有点感动,又有点难受。
感动的是他刚和秦桥确定关系的时候,曾经十分向往地许过秦桥为他洗手作一次羹汤的愿望,在外面九死一生的时候本以为无望了,不知道原来竟然真的能达成;难受的是他吃了这么一碗东西,真想回到许愿的时候将年少无知的自己一顿疯狂暴打。
真是年少轻狂啊。
他实在不能再逗留下去了,演武场那边还在等着,遂对一旁的卢姣说:“此计可行。但你不要先去见使臣,你先面见陛下同他说。”
卢姣:“本该如此,只是东肃使团不日便到,大荆的使者很快就会随着他们一起出发前往东肃……”
庸宴:“难道你还指望‘郭义’先斩后奏?是要害死他吗?”
卢姣不说话了。
庸宴:“今上还在潜邸时,也曾同我说过互市的设想。只是当时战事吃紧,无暇他顾,我们都没深想罢了。”
卢姣眼中登时现出光芒。
庸宴:“你见了今上便知,他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卢姣想说我并未无端揣度陛下,但他冒着天下之大不讳想和使臣先斩后奏,怕的就是皇帝没有这个胸襟气魄,想舍得一身剐完成大业。
或许他从一开始便觉着今上是因为幸运才登上帝位,能平定江山,又靠的是庸宴秦桥等人。
庸宴:“我走了,你见他之前再想想该怎么说,列出个条纲送上去。”
秦桥送他到二楼:“卢姣那边我有分寸,但我今天还得再带一个人去见见三哥。”
庸宴:“在你自己宅子里,何必问我?”
秦桥:“自然是要说的,不然我从角门溜过去自荐枕席怎么办?大都督自矜得很,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也只肯让我摸摸……唔!”
庸宴捂住她嘴:“好了好了,你随便去!”
他刚一放开,秦桥说:“那你亲我一下。”
庸宴转身要走,秦桥大声道:“大都督自矜得很!睡在……”
庸宴飞快转回身来,低头贴了贴她唇角。
秦桥弯起眼睛:“敷衍。”
庸宴微微侧过头俯下身,心道既然你自己提了我只好顺道仔细耍个流氓,谁知这次刚要碰上的时候,秦桥却倏忽躲开了。
秦桥:“啊,禁军兄弟们都在演武场等着呐,大都督这是做什么?”
庸宴恨得牙痒痒,真想立刻将人带回府中,大门一锁扔到塌上……
“忙去吧。”秦桥笑盈盈地朝他挥了挥手,上楼唤道:“田螺姑娘,咱们出门去化妆啦!”
第82章
乘浪楼中,最先出来的是花副将的夫人,她出门就上了自家马车,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然后是中途赶来疑似捉奸的大都督——之所以说是疑似,乃是因为大都督出来时脸上带了点笑意,瞧着不像是那么回事,禁军无值时不得骑马,因此大都督步行往出城的方向去了,八成是去巡营;
再然后是乘浪楼的海掌柜,他没走,只是站在门口打发了一个小厮出去,那小厮一出门,一众心怀鬼胎在此蹲点的就都一窝蜂跟着去了,七拐八拐,果然进了赌坊,在新开盘的“卢大公子落脚地”上押了一两银。
压的竟然是赔率极高,此前没人伸手过的“皇宫大内”。
这一下人群便暗戳戳地沸腾了,不过想想也有道理,这卢姣面若好女,陛下若想瞧瞧实在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人就和归云公主在乘浪楼里,那海掌柜必是得了消息才派人下注的!
一时间金银玉器纷纷往皇宫这一块扔过来,到后面甚至还有什么金镯子金项链之流,也不要钱似地堆过来,到最后放都放不下,是以没人注意到一只小手悄悄伸过来,将一整袋宝石压在了“卢府”。
那小手飞快收回,从赌坊后门窜出去,一路蹑手蹑脚,等到了大路上,立刻跳上了等在那里的马车。
门帘一拉开,正是秦桥与卸去了伪装的海岱安。
秦桥兴奋道:“如何?”
桂圆右手握拳往左手一砸,振奋地小声道:“成了!”
秦桥唰一下展开扇子,从腰带里抹出一些碎银扔在海岱安手里,扬声叫车夫上路,扇子挥来挥去,主仆两人十分愉快自得。
海岱安无言道:“那家赌场你自己有分成你记得吗?”
“记得啊,”秦桥理直气壮地问道:“我可没作弊,一没特意要求卢姣住到哪里去;二没询问或探听他的行踪;这都是我自己猜的!”
海岱安:“那你让我演这一出,岂不是误导他人?”
“嗳,此言差矣,”秦桥说道:“你演你的戏,旁人若不信,难道你还能逼着他们信吗?这些人自己在乘浪楼门口耍小聪明,本宫赚的便是这些‘聪明人’的钱!”
海岱安面无表情地啪啪鼓掌:“不愧是传说中的无理辩三分,我要是你的同僚少不得也要买凶杀你。”
秦桥拱手:“过奖过奖。”
海岱安:“那你又怎知他今日会去卢府?”
秦桥将那折扇收起来小心放好,这还是她趁卢姣不注意从他那儿顺的:“因为打脸要趁早啊,岱安兄。我若不是须先安顿了你,都想去扒一扒卢府的门缝呐。”
海岱安再一次感到无话可说,只觉着当年卢姣逃出生天又跟在她身侧,说不定是一出现世版本的“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海岱安:“归云殿下不必遗憾,海某用不上那么长时间,晚上你仍然可以扒在人家房梁上看热闹。”
秦桥推了桂圆一把:“去不去?”
桂圆点头如捣蒜:“去去去。”
“好,”秦桥道:“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就去隔壁找盛司,咱们俩都没功夫,万一让人抓住了不好办。得带个能帮咱们逃跑的。”
桂圆喔呦一声:“主子不是在撮合我俩吧?”
秦桥啧啧称奇:“不愧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吃自己的瓜都这么兴奋。”
桂圆:“嗨,再说吧,一会儿我就去叫。”
秦桥拍拍她脑袋:“你要不喜欢人家就少招惹,我看盛司这小子纯情得很。”
“怎么啦!”桂圆理所当然地反驳道:“我便是不喜欢他,难道还不能和他交朋友吗?等以后我喜欢他了,他不就有机会了吗?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岂不是太残忍了?”
秦桥被她一套三连问问得三观动摇。
桂圆伸出手臂,袖子往上一滑,露出套在手腕上的两根细细的绳圈:“呐,这就好比头发绳,我头上虽然有一根,但是谁知道它会不会中途崩开或是遗失?总要有个备用的才好。”
秦桥被说动了,缓缓点头。
海岱安叹为观止。
“一对禽兽主仆。”他认认真真地点评道:“以后我若有个女儿,必然一眼也不让你看见,免得你带坏了她。”
秦桥缓过神来:“贷安兄说笑了,以你日常示人的那张老脸,若非家财万贯而且即刻就死,是没有姑娘愿意跟你成婚的。”
海岱安正要反唇相讥,不料马车已经停下,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大都督府靠近跑马场一侧的后门,值守的庸宴亲卫见了秦桥,问也没问就放了两人进去。
海岱安边走边看,点头道:“这园子你打理得很好。”
乔氏抵运在大荆三十三州均有落脚宅邸,有些地理位置重要的甚至还会多设几处安置宅院。
海岱安收拾园子收拾出了心得,有段时间还做起了买低卖高的宅院生意,他专挑那些闹鬼的或是主人去世多年的荒废宅院买,买来之后仔细打整一番再卖出去,很是赚了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