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球队有仙道就行了,教练也只器重仙道吧,我们这些即将引退的人根本无足轻重。”
“是啊,下周跟武里比赛,我们都尽可能给他传球好了,不然教练又要说我们嫉贤妒能。”
“没错!就让天才去表现吧,这样不管最后是输是赢,都跟我们这些凡人没有关系,教练也无话可说。”
……
百惠打扫完器材室出来,就听到他们在说这种话。
下午的训练即将开始,三年级的人总是来得最早的那一批。
为了学长的面子也好,为了不被教练怒骂也罢,百惠心里很明白,他们就是因为快要引退了,才会这么留恋篮球馆的时光。
看着这些仍然心存一丝坚持、却又自暴自弃的学长们,百惠实在怒其不争。
田冈看出他们的心态越来越浮躁,近日天天耳提面命,可他们却完全不能领会田冈的用心,只顾着嫉妒仙道了。
来参加训练的成员陆续到齐,三年级们很快收了口。
“嫉妒仙道姑且算人之常情,但你们这么说就太过分了。”
百惠丢下抹布,看向成田几人。
“怪不得教练执教多年,却等到现在才有走向全国的梦想,是因为诸位太没担当了吧?他在你们身上根本看不到未来。”
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都不清楚百惠何故勃然大怒。
鱼住见势头不妙,马上出声制止:“百惠!别说了!”
“鱼住,你让她说!”队长西村冷笑道:“反正大家也都憋了很久了,干脆做个了断吧。”
“没错!我早就想说了:最近几次比赛的进攻压力全在仙道头上,只要是处理不了的球就丢给仙道,即使自己有进攻的机会,也生生错过了。我不管你们是真的能力不足,还是害怕失败——”
百惠上前一步,怒道:“别把什么都给他扛啊,能者多劳也要有个限度吧!他到底只有十五岁,才刚刚当上高中生,比你们还要小两岁,也是普通人类,精力有限!”
“甩出推卸责任的话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才是前辈!比赛的输赢怎么可以全推到一个人身上?!”
“检讨一下自己吧,为什么让教练重燃梦想的人是鱼住和仙道,而不是你们!”
百惠越说越激昂,张口闭口说得飞快,不小心扯到受伤的面部肌肉,疼得她差点呲牙咧嘴。
撕裂的痛楚唤回了不久前的记忆,三井意气风发的模样、堕落颓废的模样在脑海中交替浮现,每一幕都很清晰。
百惠眼眶一酸,语气愈发愤愤不平:
“这球队是仙道一个人的吗?!别的人也在努力啊,只让仙道表现算什么?这对其他人多不公平!因为仙道是天才,所以就抹杀了其他人存在的意义吗?”
“难道这个世界只需要领导者,不需要被领导者吗?!”
“就算是天才,也有可能灭亡的!”
仙道悠哉悠哉地从更衣室过来,他迟到了十分钟,刚好迎头赶上这段话。
没人发现他迟到了,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百惠身上,她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海南、海南,天天喊着击败海南,怎么没有想想人家为什么能常胜呢?三年来看了那么多场比赛,他们队里有几个仙道那样的天才?王者的要素不是天赋,是担当!在想清这一点之前,我们拿什么赢啊?鸡血吗?!”
百惠扯出刚刚擦拭完的篮球部应援旗,“唰”地展开,蓝色的旗子悠悠盖在地板上。
“勇猛果敢”映入众人眼底,虽然铺得并不平整,却崭新闪亮。
“你们对不起这四个字!”
*
高三的学长们还是没有被百惠骂醒,而且一直到他们引退,双方也没有和解。
现实总是无法尽善尽美的无奈。
虽然百惠才是吃亏的那一个,但她长大后也自责过,为什么当初一定要用那么激进的方式呢?
因为一早就对成田他们产生了偏见,所以根本没想过和他们心平气和地谈话。
如果她对待前辈们能像对待后辈那样有耐心,就不会产生这么多不必要的矛盾。
田冈说她太有棱角不是好事,一点没错。
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口就会过犹不及,两败俱伤。
连三井的事也是,如果她能耐住性子好好劝说——
仙道听到这里,不假思索地打断了她的口供:
“你怎么不想一下,为什么要说那些让我沮丧的话呢?”
他们在日后常常探讨哪些事“知道比较好”,哪些事“不知道比较好”。百惠认为“背后称赞他”应该归类到“不知道比较好”里,然后仙道就会拿那天的事反驳,并说:
如果只能听到令他沮丧的话,未免太伤感情了。
百惠被他一闹,表情又生动起来:“你自己迟到,错过了前面的部分也要怪我咯?”
仙道不得不叹了口气,也忏悔道:“是,迟到真不是一件好事。”
迟到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那天没有迟到,就没有后面那么多波折。
三年级的学长们联合向田冈抗议,要求把百惠从篮球队开除。
虽然田冈一向以严厉出名,又是老师兼教练,但他这次在学生面前很被动。
如果百惠愿意低头认错,承认自己态度不好、不尊重前辈,那么这件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篮球部也可以在关键时刻保全大局。
但是正在气头上的百惠不愿意妥协。
三年级们口口声声说经理“因为是教练的亲戚便为虎作伥,连前辈也不放在眼里”,如果闹到校方领导那里去,只会节外生枝,一发不可收拾。
下星期就是IH决赛周,篮球部根本经不起变故。
为了让这件事早些结束,百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提交了退部申请书。
田冈训斥道:“百惠,你的性格实在是太强硬了,以后要收敛一点。”
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在训斥学生之后,加上一句“跟仙道学一学”,而这句话在当下的语境里,竟然也同样适用。
“仙道——”田冈刚说出这个名字,百惠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忍不住打断道:
“我不也是在帮你教育那些人吗!”
在学校的时候,百惠几乎从来不像在家里一样对田冈说话,只有今天是例外。
田冈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警告了她一句,然后收下了退部申请。
百惠生着闷气从办公室走出来,一拉开门,便看到一排高大的少年。
鱼住、池上、福田、越野、植草、菅平几个人齐刷刷地站在走廊上,都在等她。
猜到他们是为何而来,百惠果决地阻止了少年们劝解的话: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
“你怎么没有跟我们一起去劝百惠姐呢!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
越野回到教室就跟仙道抱怨:“这下我们真的没有经理了!”
仙道靠在座位上翻着漫画书,漫不经心地说:
“经理什么的,再招一个很容易吧。”
越野闻言瞠目结舌,被他扯来一起声讨仙道的植草也目瞪口呆。
仙道察觉到气氛不对,才抬起视线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
“她在篮球部过得一点也不轻松吧?如果每天都要跟讨厌的人相处,不如就这样退出。”
“之后不用那么累,也许是好事。”
越野和植草更加呆滞了。
片刻,越野难以置信地叫道:
“不是吧!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亏百惠姐还这么关心你!”
植草也频频摇头,无声地表达着“薄情,太薄情了”。
“关心我?”
“你那天不是在场吗?百惠姐说了超维护你的话啊!”越野恨不得抓住他狂摇:“你是梦游去了,还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植草也说:“百惠姐和教练真的是一类人,虽然嘴上很凶,但是真的很爱护大家。”
仙道脸上浮现了迷惑的神情。
她不是讨厌他吗?虽然不知道原因。
这一天,越野弄了半天才搞明白来龙去脉。他得知仙道只听见后半段话,只好把前面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那些关于’天才’、’普通人’的话,百惠姐也不可能是为了针对你才说的吧!”越野道。
百惠的头脑非常聪明,一直被老师称为天才,越野说她是在警醒自己,不要因为天资卓越就忘记踏实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