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10)

作者:野有死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宁和尘说:“所以说,是天子要杀他,他来了长安,就是死路一条,而跟他审他的是谁无关。”

李冬青不理解地看了一眼他,就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

“是你爹。”李冬青说,“你爹是苍鹰郅都……你爹曾经是中尉,他审的临江王刘荣?”

宁和尘这次说:“哦,你确实不算笨。”

“你都明白的道理,”宁和尘面带讥讽于不可融化的恨意,“为什么那些蠢货却不懂?你能明白他不是因为我爹而死,为什么他们还逼死我爹?”

李冬青说:“……景帝杀晁错,武帝杀赵绾王臧,不都是这样吗?当年七国之乱,他们打出诛晁错,清君侧的口号,又是真的为了杀晁错吗?”

宁和尘却是当真意外了,说道:“你还知道这个。”

李冬青喃喃:“所以你才要杀我。你杀不了皇帝,所以来杀我。……这是对的,你爹因为刘荣而死,你理应来找刘荣之子,父债子偿,我是晁错,替皇帝死。”

宁和尘说:“莫要冤枉我,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你本来是来杀我的,”李冬青看着眼前的一块雪地,说道,“只不过是拿我做人质。”

宁和尘却说:“我也可以不杀你。”

“不必,”李冬青却说,“你大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用完我之后,求你杀了我罢。”

宁和尘神色一动,看着他。

“冬青十一岁时已有求死之心,”李冬青说,“看来那算命老儿说得对,我这一生与谁亲近,谁就不得善终。今日我干娘也死了,我已经没有留恋了。”

“如你所说,我是前太子之子,那他们争我,必然是有杀人的事要我做。我不能自保,也选择不了自己要走什么路……我该死。”

李冬青好似又长大了一些。磨难确实让人成长,李冬青人生的两次巨大的转变,都是在失去至亲之后。只不过就是太疼。

宁和尘犹豫片刻,问道:“你可想好了?”

李冬青却已经站起来,扑灭了火,说道:“走罢。你要去雁门。”

“是,”宁和尘指着千机马鞍上挂着的一个布袋,说道,“我爹在雁门剖腹自尽,我家里人还在那里,我要把左贤王的头颅拿回去祭酒。”

李冬青说:“走罢,我与你去雁门,你答应我,事成之后,给我一个痛快,行吗?”

宁和尘沉默片刻,说道:“当然如你所愿。”

李冬青笑了,似乎终于感觉到了释然。眼睛还红肿着。

第7章 踏雪寻梅(七)

李冬青十五年没走出过家乡,去过最远最大的地方,就是县城,而这次一走就是一千多里以外。

这一路上,他才知道,其实宁和尘是个话少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他问,宁和尘答。

“前面有人家。”李冬青说。

俩人走了两天,这才看见村落,李冬青在下头牵马,宁和尘坐在马上,雪地难走,马也跑不起来。只能这样慢慢地跑着,宁和尘似乎也并不着急。

宁和尘眯着眼睛望了望:“干粮都够,没必要过去冒险。”

“不买匹马?”李冬青其实有些心疼千机。

原来畜生真的通人性。千机之前除了李冬青谁也不听,没想到宁和尘根本没费劲儿就使唤动了它,只是这几日都是它来驮着人,人都会觉得劳累,更何况它,是以很多时候李冬青都自己在下头走着。

宁和尘却说:“带着你,几匹马都是一样得慢。”

“那至少也换一换。”

“那就杀了千机。”宁和尘冷淡说,“换一匹新马,那有那么多干草喂马?”

李冬青只好不再说话。

宁和尘本性暴露,他脾气反复,经常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就要生气,李冬青却脾气好,有了寻死之心之后,脾气倒是更好了,觉得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俩人倒是非常和睦。

李冬青又问:“饿吗?”

他这回问对了,宁和尘说:“打一只鹿吧。”

李冬青又犹豫道:“很费时间。这样的山很穷,不一定有鹿,冬天天短,一会儿就折腾到天黑了。”

千机到了晚上,就不愿意再走,总是偷懒。

宁和尘说:“去打。”

李冬青没办法,只好摊手说:“弓箭呢?”

俩人出来了什么也没拿,幸好宁和尘早有准备,身上有钱,干粮可以沿路找人家换。但却没有弓箭。

宁和尘把腰上的剑递给他,说:“去吧。”

李冬青老实说:“我不会用剑。”

“不会就扔出去打,”宁和尘说,“打个鹿而已。”

看来他今天非要吃上这个鹿肉。李冬青没办法,这个大少爷懒得动手,平时可能也是被伺候惯了的,他只好拎了剑往山里走。宁和尘传声入耳道:“只在这一片吧,别再往里走了。”

李冬青觉得自己这几日简直就是他的下人。他站在这山腰上,往树上爬了爬,登高望远,半天也没见到一只鹿,倒是看见了只兔子,但宁和尘不爱吃兔肉,说腥。

李冬青瞭望着,瞭望着,实在是瞭望不到,又不想回去面对宁和尘的冷嘲热讽的脸,只好在树顶上挨冻。

宁和尘靠着马,坐在树前,偶尔看一眼李冬青,不催,也不帮忙。

片刻后李冬青的身影终于动了动,只见他一手抓住树干,身体往外荡了出去,灵巧地像只猴子,手里拿着那把剑随着身体的惯性狠狠地掷了出去,只听见一声铁器打在石头上的声音。宁和尘以为他打空了,也没在意,却见李冬青跑了出去,一转眼失了踪影。

宁和尘:“……”

他猛地站起身来,刚迈出几步,李冬青的脑袋又从雪坡上露出个头来,左手拎着剑,右手拎着一头死狼。李冬青笑出白牙说:“鹿没有,但有一只狼,正好,扒了皮可以给你做大氅,越往北走越冷了。”

宁和尘却看了眼他手里的狼,又看了眼他。刚才那动静,李冬青那一剑分明是打在了石头上了,这狼又是从何而来?

李冬青蹲在他旁边,动作利索地扒狼皮,他以为宁和尘又要不满,赶紧转移话题说:“你的剑真好使。穿过狼的身体,还能插进石头里,把石头都震裂了。”

宁和尘:“……”

李冬青听不到他回答,莫名,抬起头来看他,才听宁和尘说:“……罢了。”

当年李广射虎,也不过是半身箭入石。宁和尘看着这少年,当真是五味杂陈。

李冬青还在说:“你那兔毛的大氅已经旧了,这回可以换了,鹿皮没有狼皮御寒,是真的,我以前给我娘做过,我干娘,她说狼皮最暖和。”

宁和尘不由得好笑道:“口口声声说要给我做,你哪来的针线?”

“以后吧……”李冬青说,“先背着皮子,等到雁门之前,肯定给你做出来。”

“哦。”宁和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冬青十五年没见过江湖,宁和尘又何曾见过李冬青这样的人。

宁和尘最痛恨受人之恩,见到人对自己好,又忍不住刻薄道:“你可悠着点,你真心对待的人都不得善终。我可没想这么早死。”

李冬青:“……”

“你放心罢,”李冬青说,“我不真心待你,行了罢。”

宁和尘其实说完,便觉得不对味。但李冬青这样说,他又觉得那也就无所谓了,只是站在旁边带了片刻,要走的时候,居然看见李冬青低着头,一边处理狼皮肉,一边拿袖子飞快地擦了下眼睛。

宁和尘身子都转过去了,又转了回来,不可置信道:“你哭了?”

李冬青没回答。

宁和尘蹲下/身,一把捏住他肩膀,让他抬起头来,凑过去看,皱眉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他忽然凑这么近,鼻息之间软香扑鼻,李冬青一紧张向后张去,四仰八叉倒在雪地上,怒道:“你管我!”

居然生气了,宁和尘更来了兴趣,说道:“我就管,多大了,十五岁了,匈奴的王子伊稚邪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杀的人都已经顶上一个郡了。你还在这哭。”

李冬青说:“你戳人痛处。伊稚邪又怎样?”

宁和尘:“这便成了痛处了。仅凭世人三言两语,你就寻死觅活,他们哪一个是你逼着去寻死的?与你又有何干?若这样就是痛处,你也趁早别活了,这世道容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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