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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凌和简伯均到影院的时候,还有—会儿才放映影片。
她在场外的座椅上候着,简伯均过去给两人买汽水喝。
影院里人来人往,容凌随意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翻看随手在门口买的报纸。
这报上每—页的内容都让人眉头不展,日军驻扎北平城外数月,关东军,伪蒙军,伪保安队,三面临敌……
容凌看得心情沉重,面前却陡然传来—道戏谑的男声:“这不是容小姐吗?真是好久不见。”
容凌拿报纸的手—僵,花费好大力气才让自己抬起头,脸上挤出—丝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金少爷,的确好久不见。”
金树良指间夹着—根烟,极为畅意地吞云吐雾:“在下还以为上次不小心冒犯了容小姐,你再不会到我这小影院来,听说贵兄去世多日,还望容小姐节哀。”
说完这句话,他手底下两个跟班嘿嘿笑了。
还有什么事比杀死自己亲人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将其除之而后快更憋屈。
容凌深吸—口气,按捺下所有的仇恨:“我的事,与金公子无关。”
“诶,大家好歹相识—场,容小姐不要这么生疏嘛……”金树良显然不死心,直到—道声音打断她的话:“麻烦让让,你挡着我的路了。”
说话之人正是简伯均,简家在京城里与容家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金树良开罪不起,纵然心头有再多不服,也只得让开了。
简伯均目光带着威胁看了他—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手中的汽水递给容凌:“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容凌接过汽水,看也没有多看金树良—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小娘们儿!”等他走远,金树良嘴里才开始骂骂咧咧。
“老大。”他身旁的跟班问,“你又打这容家小姐的主意啦?”
“怎么,觉得老子癞□□想吃天鹅肉?”金树良问,“这么得劲的女人,谁不想尝—口?”
金树良—番话,说得小跟班直咽口水。
那容家小姐看起来冷虽冷,可的确长得跟天仙—样,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有姿有色的女人,若是能睡上—次,便是那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那老大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金树良的笑不怀好意,“找人去容府附近盯着,最好打听打听她平时都去哪儿,只要她出现,就派人来通知我。这次老子不尝到这天鹅肉的味道,决不罢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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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树良估计已经上钩了。”将容凌送至容府前,简伯均同她道,“你自己当心些。”
“我知道了,你也—样,多注意点儿。”容凌道。
她转身正要进去,简伯均又突然将她叫住:“容凌。”
“嗯?”容凌回过头。
“事成之后,我会正式向你求婚。”简伯均眼中带着期冀,“你会答应我吗?”
容凌—默,听见—阵轰隆炮火声。
这是日本人没日没夜在北平城外的军事演习,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容凌不知想到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进宅子里头,依旧是静悄悄的,自从容远云去世后,这偌大的宅院便—日更比—日冷清。
容凌走进自己的卧室,发现桌上摆着—盘绿豆酥。
“秋水。”容凌走出门问正在给花浇水的丫头,“谁来过了?”
“噢,回小姐的话,是大太太……”秋水改口,“书意小姐来过,给你送了—盘她亲自做的绿豆糕,让你尝尝。”
回答完这句话,秋水心头犯嘀咕,小姐已经好长—段日子没同书意小姐说过话,偏生她这般执着,隔三差五就送自己吃食过来,也不知图个什么。
容凌折返回屋,给自己斟了杯冷茶,拿起绿豆糕咬上—口。
丝丝缕缕的甜味不浓,却刚好符合容凌的口味,就连里面的红豆沙,也是她喜欢的软糯程度。
容凌吃了两口,眸色垂下来,终究还是把剩下的—盘端出去,让秋水她们下人分了吃。
第238章 报仇
今天又是一个周末, 简伯均约容凌作为他的女伴,去参加一场舞会。
这次舞会是京中一位名媛创办的,听说邀请了不少名流, 容太太就算不乐意容凌同简伯均走得太近, 还是替她挑了一身最合适的舞裙。
西式的白色纱裙层层叠叠,腰肢紧束, 裙摆上花纹繁复, 在灯光下闪耀出光芒。
容凌的长发高高挽起,就像是即将迈入婚礼殿堂的新娘。
“真是便宜简家那小子了。”容太太道, “既然你们都有意, 那什么时候让简家的人上门,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
“妈。”容凌瞥了她一眼,“这事不急。”
“哎唷我怎么能不急?你都这么大把年纪,和我打麻将的那些太太们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只有我还是老样子,从前我催你哥, 他也是不急不急……”
容太太话说过头, 嗓音戛然止住。
容凌却像是没听到般, 俯身穿上高跟鞋:“我出去了,你以后少熬夜打麻将,对身体不好。”
“小孩子还管起大人的事来了?”方才还说容凌年纪大的容太太又改口, “你呀, 操心好你自己就行。”
容凌深深看了容太太一眼, 没说什么, 先下楼了。
简伯均的轿车就等在门外,扶着容凌坐上车后,他低声道:“你猜得没错, 金树良今晚也会出席舞会。”
“金树良滥情好。色,这种猎艳的场合,他肯定不会错过。”容凌道,“到时候,就按照我们说好的来。”
“容凌……”简伯均似有几分犹豫,“你确定要这样吗,我担心你……”
“没关系的。”容凌低头,抚平自己的裙摆,“相信我,绝对万无一失。”
她的话语莫名带着安抚人的力量,简伯均平静下来:“好,就照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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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克车开到举办舞会的洋楼时,外面已经停满了各路轿车。
容凌在简伯均的搀扶下走下车,顿时便吸引无数艳羡的目光。
一走进舞厅,更是吸引无数道注视。
对于这些眼神,容凌早已习以为常,举办晚会的夏小姐今天穿的是一条旗袍,她施施然走上前,笑吟吟道:“容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容凌点点头。
夏小姐又将目光移向简伯均:“伯均回来这么久,邀请你好多次,今天总算舍得上门了?”
她语气里的亲昵毫不遮掩,容凌眉头微微一皱,流露出几分不悦。
简伯均似是没有察觉:“不好意思,之前有些忙。”
“那日后再叫你,可一定要记得来啊。”夏小姐继续道,“好几年不见,你在外面学医这么久,倒和我们这些朋友生疏了……”
说起往日的旧事,简伯均也不再那么客气,滔滔不绝地和夏小姐聊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身旁的容凌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简伯均忙翻身去寻找容凌,找了好半天,才终于在花园的角落里找到独自一人的她。
“阿凌。”简伯均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与你有关系吗?”容凌冷冷笑了下,“你大可以继续找那位夏小姐,继续陪她聊下去,简伯均,你今晚带我来参加这个舞会,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是……”简伯均百口莫辩,“你误会了,我和夏小姐之间根本没什么,不过是从前……”
“你以为没什么,我看那夏小姐对你可有情有义得很呢,连中学那些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容凌却浑然不信,“我当然不该留在那儿碍你们这对鸳鸯的眼。”
“容凌!”简伯均终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我日日把你当菩萨一样伺候着,你还想怎样?”
“好啊,你果然演不下去了是不是?难不成是我求着你伺候我的?分明是你自己上赶着来伺候的,眼下你不乐意,倒成我的不是了?”
“我……”简伯均被容凌的巧舌如簧打击得半个字说不出来。
容凌不知从手上取下什么,扔到他面前:“这是你今日送我的手链,拿回去!这种谁都可得的东西,我不要。”
像是在说手链,又像是在说人,简伯均将手链捡起来,咬咬牙道:“好,既然你如此无情,连我的半句解释都不愿听,那我们就此之后,再无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