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盼主动去牵江寒练的手,这家伙怕是有点内燥,手心很热乎,她有点子嫌弃,强忍了下来,冲他甜甜一笑,两个酒窝深深印在颊边:“我饿了!”
江寒练眨了眨眼,他承认被小孩儿的笑容可爱到了,有点受宠若惊,立刻忘了之前那点不愉快,特别豪爽地呲牙一笑:“走,江.哥哥带你吃好吃的!”
一大一小走得飞快,很快就跟宗长殊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可不论他们走得有多远远,宗长殊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他皱着眉盯着他们的背影,像是有点儿不解。
走到半路,江寒练却停了下来。
“前面是怎么了?”
姚盼看去,只见不远处聚集了好几个宫女,她们围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喂,你们别挡路啊。”江寒练一把抱起姚盼,大步地走了过去,一点不觉得借一个小孩儿的威风,有什么丢脸的:“没看见吗,这可是殿下!”
“……”
猝不及防,被勒到肚皮的姚盼表示:
想弄死这个姓江的。
那些宫女一见是姚盼,立刻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片,齐声道:“参见殿下。”
姚盼眨巴眨巴着眼睛,营造出一种茫然感。她扭过头,“江……”
江寒练却根本没有听见,只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灰扑扑的身影,眼里出现了一点玩味。在他接连的追问之下,那为首的婢女终于说出了实情。
“是谢娘娘的小狸奴……被个宫外来的庶民喂了点脏东西,如今,怕是要不好了。”她怀里果然抱着一只短毛白猫,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
她恨恨道:“奴婢们正要教训那小奴才。”
那小子灰头土脸的,约莫七岁上下,脸上还破了点皮,半眯着眼睛,头发上沾了血迹。
被两个婢女拽着,满脸的不服气。
宗长殊的脸色却是一变。
江寒练满不在乎道,“一个混进宫来的庶民,犯了事,只管打杀了就是。”
“江寒练,你不要太过分!”那小子突然抬起头,瞪着江寒练,露出一口尖尖的白牙,跟小狼崽似的。
“宗长安,”宗长殊一声厉喝,“你给我闭嘴。”
他大步上前,冲那为首的婢女颌首,“此人是舍弟。”
姚盼看了他们两眼,想起来了,宗长殊家中,是有一弟一妹,弟弟名叫宗长安。
不过,他怎么会跟着宗长殊一起进宫来了?
那小孩儿也看到了姚盼,见她穿得极好还被江寒练抱着,目光里不□□露了好奇,又有点嫉妒,姚盼将头别到一边,表示对他没有什么兴趣。
“这只狸奴,乃是娘娘要送给殿下的。原本好好地养着,他……你弟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脏东西喂给了它,现如今患了痢疾,奄奄一息。”
那小孩儿叫起来,“才不是什么脏东西,是熟牛肉!”“你还偷东西?”“你胡说!我才没有偷!”
宗长殊上去按住弟弟的肩膀,制止他继续跟人争吵。严厉道:“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呆在侧殿,不要随处走动么。”
“我,我闷得无聊……”
一接触到宗长殊的眼神,宗长安便噤了声,他一向害怕兄长露出这样威严的脸色,整个人怯怯的。
宗长殊见他安分,这才转向抱着猫的婢女:“是他不知礼数,得罪了。”
那宫女年纪不大,见宗长殊的态度彬彬有礼,长相又很斯文秀气,脸色便缓和了许多。
“不知娘娘的狸奴多少金,宗某愿照价赔偿。”
有个年纪更小一点的宫女,不吃这套,撅起嘴嗤之以鼻,“你觉得贵妃娘娘会缺那点钱财么?这小狸奴乃是我们娘娘特意给殿下准备的礼物,全叫这小子搞砸了。”
小宫女指着宗长安:“我们娘娘心善,也许不说什么,但他,要向小殿下赔个不是!”
忽然被点名的姚盼头皮一麻,觉得这宫女就是想找那小子的麻烦,却要拿她这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当幌子。
小宫女平日里常常受到贵妃纵容,此刻也拿出了宠婢的架势,对宗长安高声道:“你跪下!”
宗长安面对姚盼,捏紧拳头,乌黑的眸子里满是倔强。
姚盼并没有阻止,民向皇族跪,原本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只是不乐意江寒练端着她受了这一跪,于是臭着个脸,死活要下来,江寒练才不愿错过这场好戏,把她勒得更紧了。
宗长安喘着气,若是贵妃娘娘亲临便也算了,要他向一个小屁孩下跪,他哪里肯服气?
宗长殊沉了沉嘴角,忽然上前一步:
“我替他。”
第5章 团子套近乎
这一声出来,姚盼都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宗长安更是直接错愕,上前一步抓住宗长殊:“哥……”
小宫女看了宗长殊一眼,拍了拍手,趾高气扬道:“你替他也行。不过要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求得殿下原谅了,才作数哦。”
抱着姚盼的江寒练笑了一声,胸膛震动,嘀咕了一句“有趣”,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姚盼一动不动地坐在江寒练手臂上,眼见宗长殊低着头沉默不语,而宗长安一个劲儿地扒拉着他哥,满脸的不情愿,就差抓耳挠腮了,“哥,你不要跪!”
宗长殊将他的手按住,神情莫测。
抱着猫儿的婢女叹了口气,似乎也看不过去,拽了拽小宫女的衣袖,“阿竹,不如算了吧,我们还是先去寻医官……”
“不行!”阿竹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奴婢上前,将宗长安牢牢地钳制住手下,“他既然犯了错,就理应受罚!你看都把小云吞折腾成什么样了!既然,是他哥哥把他带进的宫,管教不力,自然就要代他受过,这有什么错?”
婢女被阿竹的伶牙俐齿噎住,一抿唇,不说话了。
“怎样,你跪是不跪?”阿竹哼了一声。
“好。”宗长殊良久,才应了一声,他转过头,突然向姚盼看了过来,接触到他的眼神,姚盼猛地一个激灵。
哪敢让他跪!
她可是真真切切地领教过宗长殊的手段,要是真让他这一跪,甭管她现在年纪多小、多不记事,以后保证千倍百倍地从她身上讨回来。
宗长殊的骨子里是不屈权贵的,或者说,根本没有对皇权至上的认识,他对于皇威没有丝毫畏惧,否则,怎么可能作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说起来,他也就对定安帝,也就是姚盼她爹,还有他自己的老师有几分好脸色,姚盼想到前世,那个时候的宗长殊已经位及摄政王,权倾朝野,他很看不惯一个臣子,一日早朝,竟然当着姚盼的面,斥责于此人,疾言厉色,历数其罪状。
那臣子官居二品,说起来还是姚盼的亲信,朝中亦有人脉,一时之间,却无人敢为之辩护。
那臣子是个年轻气盛的,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闹到姚盼跟前,竟是要拿刀抹了脖子,姚盼劝得口干舌燥,才把这臣子劝住。
只是自那以后没人敢惹姓宗的。
先帝驾崩前,曾给宗长殊授予七珠亲王的爵位,许他在姚盼成年以前摄政。
说起来,姚盼最埋怨她爹的就是这个地方了,让宗长殊掌握这么大的权利,不是相当于给她埋了个定时炸.弹么?
她也想不明白,定安帝怎么就能这么相信宗长殊。
现在她回到三岁,一切重新洗牌,面对这个夺她江山的死对头,姚盼虽然也想早早地扼杀在摇篮中,不像前世一样一败涂地,但事发突然,也没想好要怎么对付他。
这个身体太过年幼,根本做不了什么,一切需得从长计议。
只是,当务之急,是一定要阻止这一跪的。
姚盼思及此处,就在电光火石间,忙从江寒练的怀里挣扎着下来,一步两步,摇摇晃晃地来到宗长殊面前,扯他垂下来的袖子。
她奶声奶气地说,“不要。”
她直白地望着宗长殊,“不要你跪。”
宗长殊下跪的动作僵滞在一半,与小小的女童对视着,他的睫毛覆盖下来,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
一旁的江寒练则哼了一声,揉了揉酸疼的手臂。
小破孩就是小破孩,刚才还东张西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一涉及宗长殊的事儿,急得跟什么似的。怕是心里面很中意这个姓宗的,只从小被身边的人捧惯了,偶尔遇到个不假辞色的,反而要闹点公主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