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那朵高岭之花+番外(28)

作者:杳杳云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先生,你……你怎么了。”

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半天答不上来话,像一头垂头丧气的驯鹿。

姚盼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表个忠心,还把自己给感动了呢?她嗤之以鼻,却踮起脚尖,轻轻抱了抱他的肩膀:“是不是梨梨说错什么了?……哥哥不要伤心,哥哥伤心,我也就不开心了。”

姚盼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室继承者,按理说,对于臣民的心思,她也无需过多揣摩。

只上一世执掌大宝那么多年,帝王御下那一套,她还是明白一点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过这个臣子就有点叛逆了,怎么还要她这个主君时时哄着才行?

姚盼轻拍着宗长殊的背,有点郁闷。

食君之禄,当事君以忠。

宗长殊,绝对有那种想要成为一代贤臣,流芳百世的心愿。

被君王器重,为君主而死,像古时候的那些名臣一般,如果较真起来,是会为全忠义之名,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

不过姚盼十分清醒地认知到:良禽择木而栖,宗长殊会这样,只是因为他以为,她是他能够鞠躬尽瘁的对象罢了。

他的那些话,也不过是说给,幻想中的君主听的。

毕竟一直以来的教条便是如此,学堂里的夫子,也一直都是这么教导的。

所以,是世人的眼光,成就了那个最初的宗长殊。

后面他会造反,也许,是源于他骨子里对皇族权贵、士庶之别的不屑一顾吧。

姚盼原本以为,宗长殊从根子里就是个坏种,装得清高,事实上,对权力有着超乎平常的渴望。

可,在东华书院的那十年,完全扭转了她的看法。

这位裴院首的弟子,日常除了完成自己的课业以外,作为她的伴读,还会常常来指导她。

姚盼故意出错过几回,以为他会无视,或往别的歧路引导,他都没有,反而像个正经夫子一般,对她严加要求,要是做错了,还会打她的手板心。

更不像外界猜测的,故意引诱,好将太女牢牢地捏在手心

因为他根本就懒得那样做。

所谓的依赖信重,都是姚盼,在他身边多年所营造出来的假象。

简单来说,就是宗长殊并没有故意把她教歪,他好像是真的想好好教导她,好好辅佐她的,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虽然以前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很尊敬就是了。

改变也是在这几年,他不再随便让她靠近了,她进他退,一次次地强调君臣有别,男女有别,整天以臣臣臣来自称,让她有些感到危机,不得不加紧攻势。

姚盼算是琢磨明白了,这一世,宗长殊的轨迹便是完完全全照着忠臣的模板,一步一个脚印来的。

宗府的人都说,他们宗大人就是个冷心冷情,没有欲望的人,可是,亲爱的先生,你这般渴求着君王的器重与垂爱,

难道不是另一种,

欲壑难填?

第21章 攻心为上

宗愿其人,生于越州永兴,在那鱼翻藻鉴,鹭点烟汀的江南水乡,幼时便有神童之名传遍越州,钟灵毓秀。

宗愿本家,乃是京中没落士族,他的祖父,乃是汴梁的京官,为人严厉刻板,正直清廉。

生母是京中贵女,与宗愿的父亲无媒私奔,生下宗愿后,染疾去世。

因家境贫寒,父亲在越州续了弦,宗愿自幼起便要服侍后母及弟弟,后来,还要抚育襁褓中的妹妹。

他行为检点,作风严谨,颇为人称道。

宗长殊十三岁那年,父亲撒手人寰,后母也改嫁他人。

只留宗长殊与弟妹相依为命,小小年纪便挑起了生活的大梁。

后受祖父所召入京,到京之后,独守清净,生活简朴,为人谦恭;勤劳好学,师事裴汲学习《仪礼》。

殿试时“昻对称旨,擢第一”。

他为人肖似其祖,清正刚直,洁身自好,不参与党争,不与人交恶,不好交游应酬,是士族之中的另类,世人眼中的道德楷模,很快受到了定安帝的重视。

宗长殊二十四岁那年,忽赫十六部屡犯边境,拒不朝贺,占领太行数座城池,残杀百姓将士,共计千余人。

定安帝一怒之下,御驾亲征,宗长殊作为军师随行。

无人知晓那场战役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从那以后,定安帝重用宗长殊,册封他为七珠异姓王,赐他尚方宝剑的荣耀,宗家自此跻身一等世家。

后来更是以摄政王之尊,任太女太傅,辅佐其至登基。

姚盼曾无数次揣摩,宗长殊要的到底是什么,若是滔天权势,他当年加封为七珠异姓王时,地位仅次于定安帝。

摄政多年,满朝文武有近一半是他门生,而她年幼无知,羽翼未丰,他本来就有无数机会,却没有动手。

这一世,根本不会有那些事情的发生。

有人通敌叛国,安插探子潜伏于军中,出卖定安帝的行军路线,导致定安帝在一次追击战中涉险被俘,彼时宗长殊也在其中。

江寒练千里走单骑,营救君主,却没想到竟是腹背受敌。

幕后黑手,是他的父亲。

丞相江崇明。

此人野心勃勃,企图改朝换代,在定安帝陷入危难之时,他第一时间不是召集群臣商量对策,而是封.锁皇城,囚太女于春和殿。

好在那场战役,有惊无险,定安帝活着回来了,而宗长殊救驾有功,自此官运亨通,一路扶摇直上。

江家迎来灭顶之灾。

先皇后虽非江氏亲女,却是受江家抚育长大,生前,曾向定安帝求过一道旨意。

在如此滔天大罪之下,仍是保全了江氏满门,只斩那罪魁祸首

江崇明。

定安帝却因那一场战役,元气大伤,回天乏术。

叛国之罪,足以动摇江家满门,无奈证据不足,又兼时局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

定安帝将姚盼召到榻前。

双鬓灰白的老人,抚摸着姚盼的长发,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让她隐忍。

□□是当时权倾朝野的外戚世家,先后九人封侯,五人担任丞相,是太行历代历朝中,最显贵的家族。

族中之人多为将军、列侯,生活侈靡,声色犬马。

天下人并不知晓,曾经在皇宫之中发生的罪恶,姚盼也无数次催眠自己,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噩梦。

即使仇敌近在眼前,姚盼也不能动手。

陛下病重,太女监国,宗长殊辅政。

第二年冬,定安帝匆匆病逝于紫宸殿。

登基甫满三个月,女帝便下了一道圣旨,诛杀江家满门。

哪怕被世人按上不孝不仁的罪名,也执意要让江家血流成河。

远在边关的江寒练听闻此事,自刎谢罪。

他死前写就了一封血书,托人寄给他的师兄,时任摄政王的宗长殊。

彼时宗长殊还政于女帝不久,正隐居在东华书院之中,编撰经典,收到信,他方才知晓,陛下要对江家动手了。

宗长殊连夜赶往紫宸殿,他跪在刺骨凛冽的风雪之中,声音嘶哑,请求女帝宽恕江家稚童的性命。

灯火通明,女帝在殿中寻欢作乐,丝竹靡靡之声传出,宗长殊的骨骼和心脏,一寸一寸地冰冷。

他的头顶、睫毛、嘴唇都沾了碎雪,眼睛一眨不眨,清透如同琉璃,又坚韧如同这铁笼般的宫城。

三更时分,殿门缓缓开启。

女帝红裙款摆,狐裘紧贴着玲珑的身段。

看着几乎成为一座冰雕的雪人,女帝丰润的红唇之上,漂浮着慵懒的笑意。

“先生这般刚正不阿之人,也是来劝朕收回旨意,放过乱臣贼子的么。”

他抬起头,说,“江家满门,今日若是尽皆死于陛下之手,妇孺不留,今后士族门阀人人自危,必成合围之势,人心不稳,朝野震荡。陛下,你可担得起这后果。”

他跪着,口吻却是一如既往的不赞成,仿佛她做的什么都是错的。

“朕有何惧?”

九五至尊,又有何惧?

女帝放声大笑,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打湿了她的眼睫。

笑罢,她亲昵地扶起他,体贴道:“先生旧伤未愈,就不要跪了。”

宗长殊却避开她的手,如避蛇蝎。

皱起的眉,好似厌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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