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姚盼展示:“这件如何?定能将殿下的美貌衬托十分,无人能比得过。”
姚盼看了一眼,心中颇有微词,又不是选妃大会,争奇斗艳,何须如此盛装。
虽说女子爱美乃是天性,譬如后来她做了女帝,也喜欢穿漂亮衣服,穿形制最好看的龙袍,为了给她改良龙袍,尚衣局的人,前前后后往紫宸殿跑了十多次。
姚盼想的很简单,既然她为天下地位最高之人,追求一些喜欢的东西,满足一己私欲也没有什么错。
又不是宗长殊那样的圣人。
事实证明,为君者,确实不能有太多私欲,否则,就会像她一样。
荷荠还期盼地望着姚盼,姚盼摸了摸那衣裙,却是决然地摇头,“长殊哥哥定然不喜这般浓艳的颜色。”
荷荠沮丧地放下红裙,咕哝道,“殿下还真是处处顾虑着宗大人呢。”
“既然长殊哥哥要做梨梨的老师了,定要留下好印象才是。”
姚盼笑眯眯地说。
算起来,姚盼回京受封,有月余不曾见过宗长殊的面了,若非午后小憩,做了这一场有关前世的梦,她还不一定能想起来,有把利剑悬在头顶,迟迟未落下。
今年她已十四,正好是前世宗长殊接旨为东宫太傅那一年,分毫不差。
似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只是有些东西有了很大改变,譬如她与宗长殊的关系并不像前世那般恶劣,甚至算得上,兄友妹恭。
姚盼眸光一亮,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嘱咐荷荠:“那台乌金砚呢,快帮我包上。我要送给长殊哥哥作贺礼,他见了必定喜欢。”
“是是是。”荷荠转头便去书房。
姚盼穿了一身淡黄色偏金的大袖,内搭素色襦裙,上面暗绣了麒麟纹路。
头发分成两缕扎成辫子,走路时一甩一甩,俏皮可爱。
宗府的人看过令牌,立刻便将姚盼迎进府中,奉了上座。
姚盼百无聊赖地捧着茶盏,却迟迟不见人来,管家只说家主尚未回府,又转头去吩咐下人准备糕点水果。
厅堂装饰得一如宗长殊的风格,简洁大方。正中央挂着一副书画,“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乃是宗长殊弱冠之年,陛下亲笔御赐。
连同这个宅邸,也是同年一并赐予,贺他高中状元。想想那年的宗大人,可谓是风光无限啊。
姚盼天性是个坐不住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宗府,对府上的一切颇为好奇。
横竖也无人敢拘着她,这便慢悠悠地踱出前厅,往后花园而去。
冲暗处打个手势,让君甜甜不用露面:
“我随便逛逛。”
花园中,暗香隐隐。几处兰草,在月光下舒展花瓣。
亭楼水榭,山景布局,无不雅致。
可见主人品味不俗。
姚盼正凑近,细看那兰花是什么品种,身后便响起一道人声。
“你是何人?”姚盼转头,看清来人是个黄衣少女,模样瞧着与她年岁相当,只是一脸怒气汹汹的。
一声娇叱,出自那樱桃小口,“你是哪家的女子,怎会在表哥府上?”
杏眸中藏了几分敌意,警惕地打量着姚盼,像个被入侵了领地的小兽。
“你问我?”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姚盼饶有兴趣地打量她,这少女口中的表哥,想必就是宗长殊了。
只是宗长殊哪里来了这样一个表妹,她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不问你问谁?”姜雾凶巴巴地瞪着她,张口就是一通指责,“你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地出现在表哥府中,你可知我表哥是何人?竟还妄图毁坏表哥的兰花,真是可恶!”
姜雾也是为宗长殊升迁道贺而来,自然还存有旁的心思。她很早就注意到姚盼了,因她身上这件衣裳的颜色与自己相近,千金小姐,难免就起了比较之心。
见她旁若无人地在花园里闲逛,毫无规矩,凑近一看,见姚盼这件衣裳的颜色比之她的更加鲜艳不说,刺绣也精致到挑不出瑕疵的地步。
姜雾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份,却又找不到个对应的名字,京中贵女她都有交好,却从未见过此人,莫非是表哥从哪里带回来的女子,才敢这样放肆大胆!
是了,定是这般!
不由得一阵火起!
听着姜雾在那阴阳怪气,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在暗讽她身份低贱,上不得台面,让她不要跑出来丢人。
姚盼沉默了,敢情她以为她是宗长殊的小情人啊,不由得诡异地盯着姜雾。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姜雾怒道。
姚盼心想,宗长殊那么个光风霁月的人儿,也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亲戚,真是稀奇啊稀奇。
可惜不是亲妹妹,罪名连坐也站不住脚,若是亲的,叫她拿住了这个把柄,岂不是立刻就能将宗家治个污蔑皇室、大不敬的罪。
可惜,可惜。
姜雾教训到口干,见这少女不仅没有羞愧之色,还微微抬着袖子掩住唇角,眼中一副惋惜的模样,心说莫不是个傻子,不禁皱紧了眉。
俩人便这样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
“宗长安!”
姜雾突然向姚盼身后喊了一声。
她跃过姚盼,连扯带拽地拉来一蓝衣少年,指着姚盼不死心地确认道:“她是何人?”
姚盼摸了摸鼻子,对上那少年的脸,许久不见,宗长安长开了不少,跟他哥哥有几分相似,也是一副俊朗的好相貌,只,不及他哥的天生贵气。
也是,世上有几人比得上宗长殊?
宗长安歪歪扭扭地戴了个小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目光扫过姚盼衣带上挂着的玉佩时,脸色微变,不禁确认地看了姚盼好几眼。
想来是认出了姚盼的身份,不免得微微张开唇。
姚盼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他,倒想听听,这人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你且告诉我,这个女的,是不是表哥的相好?”太行民风豪放,姜雾当着宗长安的面说出这话来,竟也毫不羞涩。
“我怎么知道啊,我哥的事……你去问我哥啊,拽我做甚。”宗长安将袖子从姜雾手里抽出,眼神飘忽,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
他对姚盼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主要每每见面,姚盼就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他哥,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帝女?宗长安笃定,这姚盼跟那些个千金小姐也没什么俩样,养尊处优,根本没什么本事,凡事都要靠着他哥。
不过一块任人拿捏的软豆腐罢了,怎堪大用?
早晚是要下台的。
遂不出声,由着姜雾大闹,存心要看姚盼吃瘪。
姜雾见宗长安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爱慕表哥已久,怎容旁人捷足先登?
卯足了劲,就要给姚盼一个教训。
姚盼见她抬手,觉得更有意思了。
只想知道她一耳光打下去,这条胳膊会从哪里断?
齐根断?
“好生热闹啊,这是在做什么。”
一女声传来,打断了姜雾的动作。
三人转头,却见一丽人分花拂柳而来,面庞生得清丽淡雅,身量高挑。
声音,也是淡如柔雾,听得人心头似有清泉淌过。
姜雾立刻收了那副撒泼的架势,面上规矩许多,冲那女子行礼道,“柳姐姐。”
柳如是,京城第一美人。
她乃是柳太尉嫡女,身份高贵,诸贵女见了她,都是要见礼的。
姜雾扭头,却见黄衣少女无动于衷,甚至还在柳如是周身上下打量,神色掩不住的好奇。
姜雾恼道,“果真粗鄙无礼!”
倒是柳如是温柔和气,瞧了姚盼一眼:“这位妹妹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也是随家人前来,祝贺宗大人的么?”
光线昏暗,她也没仔细察看姚盼的装扮,却也因姚盼直白的打量而心生不喜。
“姐姐来的正好,我方才见她啊四处乱走,好像还要摘表哥的花,当真不知礼数。且支支吾吾,不肯说出自己的出身,”
姜雾眼珠一转,“莫非是……哪家的庶出?”
不错,理应是个不受宠的庶出,否则怎么到处乱跑,身边还一个侍候的人也没有。
“是么?”柳如是皱眉。
便连那少年,也同看笑话一般,冷眼瞧着姚盼,想看她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