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这么说的时候,他觉得他假仁假义,妇人心肠,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后悔。
可等他再次回来,却看到他双目灰白躺在荒野,手里紧紧握着那枚玉坠。
池郁看了他很久,沉默地摘下了玉坠。
……
伤好的时候,他拖着残缺的身体,准备去看看那人死前一直挂念的妻女。
到了屋后,那头的小女孩正伤心无助地抹着眼泪,对面妇人不耐烦地劝。
“二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但是日子总要过下去,夫人说了,既然你身体不好,那就先在这休养着吧,那边会按时送来月例药材的。”
“你别哭了,再哭你爹也回不来,快把这药喝了,奴好回去跟夫人复命。”
女孩儿止住哭泣,勉强喝了药,最后靠着被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等了很久,她才呜咽着逐渐睡着。
池郁默默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手指蜷了蜷,玉坠悄然放在她手里。
第二次来的时候,看到女孩儿哀容终于有几丝散去,他心底忽然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心松意味。
说不清的情绪支使着他想看到更多的笑容,他再一次过来,不自觉地又留下了几个小玩意。
看到女孩儿拿到东西时露出的欢欣,他倚在暗处,嘴角扯动,然后又僵住。
他这是在做什么?报答么?
明明来时只打算看一眼,让那人不至于死不瞑目,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池郁觉得荒谬又迷惘,这样格外关注一个人,从来不像他会做的事。
那些年里,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做出这种表情,更加不会关心别人的任何事。
人与魔殊途远久,他这样做,难道不多余么。
他呆了很久,最后默默回到魔渊,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去看她。
魔渊里的生活很安静,除了血腥杀缪,下面的一切都不会来打扰他,平静得让人心悸。
在危险中艰难来到这里时,他曾一度觉得很安全,离开那座牢笼之后,前所未有地放松。
可在去过那里之后,一切都变得有所不同。
他开始分神想着那边,想她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又跟小时候一样含着泪包不知道躲避。
又想着他放在那里的东西她会珍惜地留在身边,还是直接丢到一旁。
如果她知道是他害得她爹娘失去性命,她还会要这些东西么?
池郁没有答案。
……
“小姐,傅公子每天给你送来这些东西,想必是极为爱重你的吧。”
“别胡说,不一定是他送的。”
“那还能有谁,不过婚期已经快近了,傅公子那边怎么还没人过来呢……”
“要是傅公子现在过来提亲,小姐您会嫁给他么?”
“……大概会吧。”
毕竟,这是唯一还能够关心她的人了。
女孩儿想着,手指摸着桌上新鲜娇艳的野花儿,眼神变得柔软。
她却不知道,隔墙之外,少年仓促间听到后半句回答,面色陡然变得僵硬。
这天开始,池郁没再出现。
他开始长出鳞甲,血脉残存的魔元疯一样在身体里叫嚣,他像怪物一样躲在渊底,徒劳地抓着地面撕咬魔物,却始终不敢再踏出一步。
就这样吧,反正她迟早会出嫁生子,会有自己的儿女。
而不是跟他一样,卑微地躲在阴影里,一辈子不敢面对光明。
一切都该结束了。
池郁自暴自弃地想着,开始用杀缪来麻醉自己。
很多年后,他无数次后悔。
如果那时他多听几句,鼓起勇气留下来解释,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时光没有重来,他走了,女孩儿并没有得到善待,反而被伤得千疮百孔,一日比一日憔悴。
他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再一次见面,竟是女孩儿绝望地放纵自己跃下深渊,重重摔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心脏骤然被撕裂。
烈火灼烧一样地疼。
第107章
“醒了?”
池郁收回药碗,看着女孩儿睁开眼,而后陌生而防备地看着自己。
“你受伤了,把它喝了。”
他解释,又把药碗往前递了递。
女孩儿一再后退,伤口被扯动疼得眉心紧蹙,却始终不敢朝他靠近一步。
她看到了他身上的鳞甲魔纹,眼里藏着惶恐无助。
池郁没勉强,把碗放到一边。
过了一会,他听到她小心翼翼地问,“这是哪里,你能…放我出去么?”
“……”
池郁沉默了会,垂眸。
“你被人摔入魔渊了,没有人帮忙,你上不去。”
至于出去,呵,在外面伤成这样,何必再出去。
女孩儿听完似乎回想起什么,神情闪过失望不解,最后变得沉怒。
但她没说什么,只默默闭眼养伤,顺便继续防备着他。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阵,慕凌的伤渐渐好了。
她开始央求,想方设法要离开,说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
有什么比自身的安危还重要呢,她在外面吃的苦,难道还不够么他看着她哀求的脸,语气沉戾。
“外面有什么好?那些人就值得你这么留恋?”
“……”
女孩儿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她是人族,她想回到更适合他的地方。
至于他这里,黑寂幽冷,每天躺的是冰冷的地面,吃的是模糊带血的碎肉,她的表情是那么抗拒,疯一样地想离开。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他钳着她的胳膊,硬生生逼她直视自己。
然后听着她努力掩藏惶恐,颤抖着回应,“我不怕,但是……”
不用她说第二句,池郁就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但是放她走?怎么可能。
池郁矃着她的脸,指骨扣着她后颈,蓦然叼住指边那块温热地带。
血气在黑夜漫延,唇齿沾染上细肉之后便似上了毒1瘾。
他吮1咬着,舌尖难以克制地舔过那片血珠存在过的细嫩,不住在那里流连。
怀里的人儿颤抖着,手掌无力地撑在他胸前。
她是那么柔软,娇嫩得跟花儿一样等着人呵护,现在却跟焉了的小草一样缩在他怀里。
“就这么害怕么?”
池郁摩-挲着她的眼角,指尖一片湿润。
女孩儿没有回答,脆弱的脖颈苍白地抵在他肩头,似被欺负得狠了不住哭泣。
她却没看到,自己莹白肌肤间斑斓出现的魔纹骤然在血气消失的一刹那隐没,丝缕魔气顺着伤口悄然飘到了池郁身体里。
她入魔了,在跌落深渊的那一刻。
“一定要吃这个么?”
温存过后,女孩儿指着跟前带血的兽肉,一脸抗拒。
她现在每天都要复发几次,磅礴的魔气无处不在侵蚀着她的身体,如果没有新鲜血肉来补充元力,她很快就要跟他一样生出鳞甲,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池郁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入魔的事,只能每天趁她熟睡时尽量到外面寻找高阶戾兽的躯体,让她日复一日习惯黑暗,怕她发现自己身上的痕迹。
甚至为了汲取魔气或者更多的别的心思,经常克制不住地把她扣到怀里,疯一样地吮1吻舔1咬。
这样的日子久了,女孩儿似乎也习惯了如此对待,逐渐变得乖巧温顺。
更甚至有一次,她反客为主揽住他脖颈,主动亲吻着他的喉结下颌,四下点着火。
池郁喉结滚动,竭力忍耐着什么。
系带拉开的刹那,他猛地按住她指尖,漆黑的眸透过黑暗牢牢盯住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我知道。”
她仰头用纯净的眼神回视他。
而后低下头,生涩地将他包裹。
池郁眼眸一闭,身体骤然紧绷到顶峰,而后按住她发顶。
被那么对待后,他们越发亲近,池郁经常克制不住地一遍遍摩1挲着她的颊耳,逼她呢喃着贴在他身边。
“你会离开我么?”
“……”
女孩儿摇摇头,却在缠绵的第二天,趁着他狩猎的间隙里独自逃走。
找到她的时候,女孩儿被禁锢着狼狈跌在黑暗里。
池郁踏着尸山血海走来,远远看到她枯瘦的身体,周围萦绕不去的沉沉死气,双目逐渐变得赤红充血。
他攥紧拳,死命压制自己身上的悲凉怒意,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触碰到她身体以后,他指尖猛然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