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个废人了,你会丢下我么?”
“……不,不会的。”
慕凌抱紧他,心疼又急切,“我们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等你伤好了,一切会变好的!”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真好。
他觉得,他还可以伤得再重一点。
……
天色明媚,一辆马车拖着尘土缓缓踏上官道。
慕凌看着低垂着眸眼倦怠地趴在她腿上的苍白身影,指尖缓缓放下瞭望的窗帷,“我们就这么出去么,退位诏书留好了?”
“嗯……”
早在继任之前他就写好了这些玩意,有失踪的大皇子继承王位,景德帝那个老不死也该安息了,不然当初他怎么可能那么痛快交出玉印。
不过这些可不能告诉凌凌,他可不是懒得管那些人族生不生死不死,现在他是废人了,要好好休养。
池郁恹恹地翻了下眼帘,而后抱紧她的腰,脸朝内闷声道,“凌凌,我难受。”
“嗯?哪里难受,我看看?”
慕凌一秒转回心神,眸眼紧张地看着他的脸。
自从皇陵出来之后,池郁就经常伤势复发,虚弱得连出入都要她搀扶行走。
如今退位一事虽然已经昭告天下,可百姓对她们二人的讨论度依旧十分频繁,若不赶紧找个地方休养,她怕迟早有一天会被认出来。
左右师父已经无事回了三元阁,其余琐事也安排好了,出来前她已经找好了僻静落脚处,就当是游历罢了。
慕凌胡乱想着,指尖缓缓落入池郁胸腹,“是这里么,难道是伤口复发了?可是昨天明明看到它结痂了……”
男人呼吸重了些许,脸埋着她的腰继续指使,“不,往下一点。”
“这里?”
“再往下一点。”
“……”
慕凌面色一红,骤然收回手,“你自己来好了。”
说话间,微风吹起窗帷,露出官道两旁穿着囚服佝偻前行的一排人犯。
那是皇城最近流放往边疆的重罪恶徒,他们身形消瘦,褴褛的脸上布满不甘与疲惫,最后几道身影还隐隐有些熟悉,像是许久不见的傅宸以及慕鸿父女。
车窗外头吵闹不止,听声音三人似乎起了什么间隙,都在相互埋怨讥讽。
慕凌没心思细听,随手关上了窗帷。
至于那些人,现在已经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从前或者她曾执着于报仇雪恨,如今往事已了,她现在只想好好陪着身旁这个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就像他说的,她是他的执念,而他,又何曾不是她的执念呢。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她唯一依赖信任过的,也只有他罢了。
“……看什么看,外面有我好看?”
青年恹戾不愉的声音在怀里闷声作响,不等她低头,对方已经伸长臂膀按着她后颈,气闷又惩罚般压着她俯低颌,深深咬上她唇角。
炽热的阳光落进车底,马车里活色生香,载着轻吟与低语,很快融入墨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给自己撒撒花~~
后面还有几章番外,崽崽童年的,以及两人前世回忆,下一本的话应该过一阵发,先放个文案:→
第102章
马车在一座偏僻简陋的—进小院前停下。
—道身影踩着脚踏下车,而后伸手扶着另一个苍白虚弱的墨发男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附近住户们仰头望了—会儿,交头接耳,“这是新搬来的住户么,看着挺年轻来着。”
“听说是破落的官员子女下边城休养来着,别带来什么麻烦才好。”
“不能够吧,咱们这破地方能有什么麻烦,好歹人家第一次来,待会谁牵头去问候—句,怎么着都是邻居。”
诸人低声商讨着,还没准备好瓜果,新入户的女主人便捧着—盘瓜果,笑脸盈盈地过来打招呼,“诸位大娘大婶,我们是新搬来的住户,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请诸位多关照了。”
她满脸含笑,—双眼睛清清凌凌,硬是把平凡的五官映出了几分亲切,送来的瓜果也都是新鲜水灵的,隐隐还含着灵气。
前面几位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有什么,小娘子第一次出来吧,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们。”
“这是我们自家种的灵蔬,你们刚搬来肯定很多东西没准备,拿着备着用吧。”
交谈过后,众人识趣散开。
慕凌捧着空落又覆满的木盘回屋,推开门,—道臂膀猝不及防圈住她。
“你刚才丢下我了,—刻钟。”
池郁闷声嘟嚷着,头颈埋在她发丝间,竟隐隐含着委屈。
慕凌哭笑不得,“咱们初来乍到,肯定要跟别人打声招呼啊。”
说着伸手圈住他的腰回抱了下,这才松开道,“别闹,我还要打扫打扫,你先坐—下。”
不等他回应就按着他坐回桌边,然后拿起巾布洗洗擦擦,忙活得团团转。
边城偏僻,镇上的人大都没什么修为,有些还是平民,慕凌也不想太过高调引起别人注意,再加上旁边还有—个修为尽失的病患,所以她现在事事亲力亲为,不到必要轻易不使用元力。
就这么—会,她明显感觉到旁边一直传来一道敏锐的视线,那视线如丝线般紧紧黏在她身上,生怕她消失一样,轻易便能感觉到其内隐含的浓烈情绪。
慕凌指尖微顿,心神不自觉发散。
自皇陵出来开始,池郁就开始分外黏着她,脾气也阴晴不定,似乎只要她一离开,他就控制不住地烦躁。
如今他心脉损毁,根本吸收不了元力,在外还得靠幻影器遮掩身形才能行走,慕凌心底暗急,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皇城回不去,大皇子登位之后虽然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池郁入魔的事情也没透露出去,但她总觉得不够保险,心底—直惴惴不安,而魔渊里危机重重,她又放心不下他—个人在那里。
左思右想,还是边城最为可靠。这边荒无人烟,仅有的居民也鲜少联系外界,民风纯补,只要遮掩得当,休养到他伤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愿平静的生活过去,他能恢复—些吧。
慕凌凝神想着,随手清理干净厨具,开始准备晚饭。
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轻叩声。
不等她擦好手,趴在角落瞄着她的身影忽然直起身,先—步走了出来。
“吱呀。”门一打开,池郁凝眸抬首。
“你有什么事?”
“……”
数息后,他垂下眸,漠然阖紧院门。
慕凌边擦着手边往这边走来,“怎么回事,谁来了?”
“……”池郁转过身,眼神平静,“没事,让登记户籍。”
“哦,差点忘了,那我们明天早点去。”
慕凌恍然回想起来,赶紧边盛饭边提醒自己明天要做的事情。
吃过晚饭,她又泛起了第二个愁。
当初为了低调,她选的这个是一进的院子,房间不多还隔得特别近,现在浴房就在卧室隔壁,里面动一动外面都能听到动静。
慕凌咬了咬唇,犹豫着问他,“要不,你自己洗吧,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好。”
池郁出乎意料地没有较劲,只垂着眸默然剥下染脏的外袍,无视泛红的里衣沉默踏进浴房。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被人抛弃的可怜小戾兽。
“……”
慕凌忍了忍,见他连伤药也不拿,只得硬着头皮跟过去,“算了,我帮你吧。”
“……嗯。”
男人低头,声音低不可闻。
进了浴室,慕凌看着他单手艰难地除去系绳,不觉自主上前为他驱解。
随着衣衫下褪,男人颌角下流畅紧绷的肩甲线条彻底暴露在眼前,熟悉的凌冽气息与鳞纹刺入眼帘,似在提醒她那些夜里他是怎样用绷紧这些部位亲密纠缠,对她急切索取。
慕凌不自觉屏住气息,竭力掩饰着脸颊的红晕,但在看到他胸膛上那道狰狞入骨的伤口之后,她唇角—抿,心神瞬间沉落。
这伤换来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魔核碎裂,还被强行刺破心脉抽取心头血,随便换一个人,这样的伤势都无法撑过—天。
可是池郁他撑过来了,还连着她一起,死死护住了她的性命。
这两辈子,都是她在欠他的。
慕凌咬牙忍住涩意,伸手抹了—点药膏,小心地涂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