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沈翘顶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笑嘻嘻的和顾清溪吐槽。
她喜欢睡高枕,不喜欢睡低枕这一事,自打她认识顾清溪以来,就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一次,不曾想,顾清溪竟还记得。
沈翘愣愣,目光也有些呆呆的:“我这习惯,还是很多年前,我无意间告诉她的。”
章奶奶见状,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来:“到底还是年轻,不懂得珍惜当下,我看你和小顾,关系并不一般吧。”
沈翘垂眸,沉思了一会儿。
确实是不一般,从一开始的好朋友,到后来的两看生厌,再到如今,感觉她和顾清溪如今也不能用单纯的朋友来形容了。
等等……
沈翘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被她敏锐的抓住,却又不敢确认。
或许,并没有两看生厌,而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在疏远顾清溪,去讨厌顾清溪……
思考到这个情况的沈翘彻底怔住了,整个人都如木鸡般呆在原地。
她以前全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便由着自己心中的愤懑恨意,向顾清溪发泄着。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顾清溪竟从来都没有同自己计较过,即便是自己主动找她的麻烦,她也从不接招,这么些年来,自己处处针对她,将她称为自己的死对头,可她哪怕一次也没有针对过自己,对外也是解释和自己是私人的事情,并不牵扯公司事物。
故而S.Q在同顾氏集团这种庞然大物的对峙下,不仅没有吃亏,还享受了红利。
而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顾清溪没有同自己计较。
她一直把自己当做高中时期的沈翘,从未改变。
沈翘越是回忆越是难过的不行,身体也瞬间失去了气力,她停下了复建的动作,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半哑这嗓子同章奶奶道谢:“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章,你可以叫我章奶奶。”
沈翘努力的吸吸鼻子:“章奶奶,你可以再告诉我一些,顾清溪……小顾的事情吗?”
章奶奶笑容愈发的慈祥:“当然可以了,我身子骨不太轻便,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是一点小伤,被我老伴押着来锻炼身体,如今也没个说话的,正好和你唠唠,你别嫌我烦就行。”
沈翘勾起了唇角:“我才是要好好谢谢您肯告诉我这些事情,怎么会嫌您烦呢,小马扎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开讲了。”
“小顾这孩子是我这些年见过最好的孩子了,你住院的时候她天天来陪护,从没有一天落下,就在你醒的几天前还下了场大雪,雪没过了脚踝,路上的雪都被压成了厚实的冰,当时我担心老伴,就没让老伴过来陪我,当时天色已经挺晚了,从楼上黑漆漆的雾蒙蒙看不清道路。”
“结果没过多久,小顾就赶来了,当时雪还没化,正是最冷的时候,小顾就穿着间薄西装,脸都冻的发白了,又怕给你过了寒气,硬是在厅里等了大半个小时,等身体暖和了才进去看你的……多好的孩子啊。”章奶奶感慨着。
沈翘静静的听着,揪心似的难受,她或许从未了解过顾清溪,她向来只关注眼前,只关注表面,竟不知道顾清溪竟默默的做了这么多事情。
她抽了抽鼻子,深呼吸了几次才缓过低落到谷底的情绪:“她做了这么多,我完全不知道,我这个朋友做的是不是太失败了,我是不是太无耻了,这样糟糕的我,还说是她最好的朋友,结果却一直给她带来麻烦……”
沈翘整个人都沮丧的不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她想,她或许都没有脸去见顾清溪了,想到自己之前那些作道,就懊悔的想要打死以前的自己,实在是不堪回想。
“唉——”沈翘深深的叹了口气,愈发的觉得自己罪无可赦,就算当下直接引颈就戮都洗不清她的罪孽。
章奶奶见状安慰道:“毕竟是年轻,难免会有所小矛盾小误会,如今解开了误会,就没必要沉溺于过去,应该珍惜当下,珍惜未来,用未来去弥补之前的过错和失误还是,好在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弥补遗憾。”
沈翘抽了张纸撸了撸鼻涕,一脸认同的点头:“章奶奶您说的对,我好像明白了,我方才想的偏激了,方才一瞬间,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还要害得她为我吃这样的苦,觉得自己实在是着这世界上最最最讨厌的人了。”
章奶奶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的,就算你被世界上的所有人所厌恶,可在对方眼中,你仍然是最好最好的的那一个,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珍宝。”
沈翘眼泪再也止不住,汹涌的淌了下来。
是了,哪怕是亲戚只想打她的秋风,自以为是恩人的夫妻想要她的财产,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误解自己。
可顾清溪待她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后来沈翘和章奶奶都没有完成今天的复健计划。
沈翘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掉眼泪一边撸鼻涕,章奶奶则坐在旁边给她递纸巾。
等到了饭点的时候,沈翘也哭够了,正想对旁边的章奶奶道声谢,而章奶奶早已步伐轻快的站起来,把那包快被沈翘折腾完的纸巾,塞到了沈翘的手里,冲沈翘眨了眨眼:“小沈啊,我老伴来接我了,我们下次复健再聊。”
沈翘肿着红红的眼眶懵懵的点点头,视线下意识随着章奶奶轻快的步伐望过去,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
章奶奶的老伴和沈翘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对方银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端庄的套裙,妆容得体而优雅,面上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精神却不显老态。
只见章奶奶亲昵的挽住对方的手臂,语气都变得孩子气了起来:“老路啊,我今天有好好的完成复健训练计划了,不信你问问小沈,她和我一起练的。”
被称作老路的奶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不动声色道:“真的吗?那我去问问赵主任。”
章奶奶可掬的笑容一下子滞住:“这……那么多人复健,赵主任肯定很忙,我们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
路奶奶当即露出了然的神色,无奈的摇头:“……唉,我就知道。”
章奶奶牵着老路的手,向外走着顺便岔开话题:“我们今天吃什么,我想吃楼下的山药炖排骨了。”
“我已经让家里的厨师炖了,马上就送过来了。”
“……”
二人携手渐渐走远,沈翘才恍然回神。
原来章奶奶的老伴和她一样,也是个女人。
原来女人也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白头偕老。
那她和顾清溪,是不是也可以……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中,沈翘就猛地晃了晃脑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脸蛋。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如今顾清溪不厌弃她,自己还能和她做朋友就应该很满足了,她实在不应该贪得无厌奢求更多。
相较于不稳定的爱情,朋友其实是最稳定的关系,也是最安全的距离。
她不能失去顾清溪。
她如今只有顾清溪了。
*
夜深了,破落杂乱的小巷中只余一盏昏黄暗淡的老灯泡明明灭灭。
最后一家破败的小酒馆也打烊了,胖胖的老板撵着仅剩的一个酒鬼客人:“打烊了打烊了,想喝酒明天再来。”
那人穿的衣服灰扑扑的,不仅油头垢面的,脸上也胡子拉碴的,在店里点了一瓶最便宜的酒和一个小菜,就从下午坐到了深夜,胖老板很是嫌弃。
周旦喝完了瓶中最后一口酒,这才磨磨蹭蹭的起身离开。
自从父母入狱以来,他们家的家产全都认定为非法所得,查封没收了,之前手痒又欠的赌债无法偿还,债主又提着家伙找上门来了,以前的朋友如今都成了债主的眼线,他实在是无处可去,愈发的混不下去。
更恨自己这无能的父母,做事都不能隐蔽一点,害的他如今有家没法回,也没有钱可以挥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