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翩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声音也冷淡的出奇:“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傻。”
“当初若不是你将那姓顾的送你的东西遗忘在商场,执意要回去取,路上又怎么会发生车祸,若不是你的任性,父母根本不会去世,我也绝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原谅你,不断地在心里说服自己,你只是无心之失,你也同我一样,恨那个姓顾的女人。”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罢了。”
沈翘面色骤然白了下来,满脸的愧疚与挣扎,她实在无可辩驳:“唯有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翩翩……”
沈翩见她这般模样,面色逐渐狰狞起来,尖声打断了沈翘的话:“够了!难道你要说,我失去的仅仅是一条腿,可你失去的是你的爱情吗?真的是可笑至极。”
“我给你过你机会的,结果你夜不归宿,和那个姓顾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姐姐,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或许沈翩说的都对,可这也不是顾清溪的错,这一切一切的错误的渊源,明明都在于她沈翘。
怪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没脸没皮的缠着顾清溪。
不应该,在看到顾清溪哭泣的时候,感到心软好奇。
她实在不应该再靠近顾清溪。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晴朗的天空,突然灰了下来,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
沈翘下意识想走上前,想要推着沈翩去避雨。
突然,身前蹿出一个人来,紧接着,银白的在眼前光一闪,冰凉尖锐的物体瞬间穿破她纤薄的衬衫,没入了她的胸口。
瞬间剧烈的疼痛后,沈翘丧失了反抗的气力,她努力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翩。
对方神情十分的怪异。
明明黑漆漆的眼瞳里满溢着悲伤和泪水,可唇角却在努力的上扬着。
大量的失血让沈翘的眼前一片模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她想。
如果这就是沈翩想要的,也好。
过错因而而起,也因她了结。
只是意识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那张清冷的面容,那偶尔的温柔神情。
终归,是有些遗憾的。
或许重来一世的意义,就是让她赎罪。
意识模模糊糊中,沈翘这样想着。
最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沈翘似乎做了一场冗长的梦,梦里各种琐碎的情景事件,纷至沓来。
开心的,伤心的,缅怀的,不舍得……
像是曾经走过的回马灯一样。
不过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感到由内而外的疲惫,头脑晕眩迷蒙,身体沉重不堪。
黑暗的深渊拉扯着她,渐渐吞噬着她,可耳边总有烦人的絮絮叨叨的声音,打扰她的长眠,虚无中,她莫名的有些烦躁起来。
C市的ICU重症监护病房。
纯白的床上沈翘面上罩着透明的呼吸机罩子,身上覆着心率监测机等各种各样的仪器,各色的检测管,输液管从被子里延伸出来,一侧的黑色屏幕上微弱的的频率微弱的快要崩成一条直线。
她双眸闭的紧紧地,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原本红润健康的面容,如今看起来苍白发青,瘦的脱了相,颧骨凸显。
曾经白嫩的手背,现在遍布密密麻麻的针眼,还有青紫暗黄的淤血。
距离被刀捅已经两个月了,沈翘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可她的生命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逝着。
因为营养跟不上,那乌黑浓密的长发也失去了光泽,变得干枯泛黄,水润妍丽的红唇,此时又灰又干。
她的呼吸弱极了,好像用不了多久,就要消逝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顾清溪默默的坐在她的病床旁边,目不转睛的瞧着她,面上的悲伤根本无法抑制。
她原本是多么镇静自若的一个人,可一遇上沈翘,便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顾清溪垂眸,强行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抑制住情绪,她轻声:“当年你父母死亡的因果我已经查清了,根本不是你的错,我能料到你这样要强的人,定然是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企图去承担,去弥补,可凶手另有其人,这绝非是你应该承担的过错。”
“如今凶手已经被抓获,我的律师团队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最严重的刑罚。”
“至于沈翩是被蒙在鼓里的,虽我极其恼怒,恨她竟对你如此的残忍,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我思来想去,还是想交由你处置。”
“你要是想报复她,让她坐牢,那我便全力争取最重的年限,如果你想……原谅她,那我,也会支持你,不在对她进行追究。”
“可你要是再不醒来,那我就要折磨她,把她送进牢里,找尽关系“特殊照顾”她,不仅如此,你的心血S.Q还会因此落到我的手里,要知道,如今我可是除你之外,S.Q最大的股东,你多年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
顾清溪一向寡言,不管在工作上,还是感情上,向来都是讷于言而敏于行,像这样絮絮叨叨的和沈翘说这样一堆话,还是头一次。
是医生告诉她,如今沈翘求生意志并不强烈。
如果想让她醒来,必须要刺激她,激起她对外界的反应来。
如今沈翘对于外界还有微弱模糊的感知,因此,顾清溪每日便来病房里,说半个小时,前一天搜肠刮肚想出来的,能够刺激沈翘的话语。
比如沈翩,比如S.Q,比如当年的事情。
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
她不知道,也想不到,沈翘意识最后一刻,所惦念的。
并非沈翩,也并非S.Q.而是她,顾清溪。
第50章 沈翘全然没有料到自己还有再睁开眼睛的一天,混沌的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絮絮叨叨,让她无法安眠。
眼皮上好似被坠上了千斤的重物,沈翘废了好大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一道缝。
陌生的天花板,余光中是一片雪白,呼吸中尽是消毒水的气味,身体也疲乏虚弱的提不起劲来。
在接下来,她身侧的那人睁大了眼睛,失声喊出着她的名字。
“沈翘,医生,沈翘她醒了!”
沈翘眯了眯眼睛,才勉强看清对方的面容,是顾清溪,可与记忆之中的精明的干练对方又有些不像。
那削尖了的下巴,略显疲惫的面容,失神的情态,与那时,寒风夜雨中自己墓碑前的人影所重合。
有冰凉的水滴落在了她的面上。
沈翘眨了眨眼向上方看去,长期昏迷导致脑子混沌不清,让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她第二次见顾清溪落泪。
并不是书上的那种梨花带雨,见犹怜。
对方贝齿紧紧咬着唇,极力控制着面上的情绪,可面上的泪珠止也止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眉头因情绪激动而蹙起,虽是在哭,可唇角却试图露出笑意。
“沈……沈翘。”
对方似乎是废了很大的气力,才叫出了她的名字。
似乎是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沈翘心底也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来。
她试图发声,却嘶哑的不堪,如生锈残破的齿轮般,发出刺耳沙哑的声音。
“啊啊……噢……呃……”
身前的顾清溪紧张不已的凑过来,手背胡乱擦了擦面上的泪,极力压抑情绪,用能发出的最轻柔的声音安抚着沈翘:“你不要着急,医生马上就赶过来了,可能是昏迷太久了,暂时发不了声,不要着急,一点一点来。”
“咳咳咳……”
此时,因试图发声不成的沈翘,不慎咳嗽了起来,大概因为幅度有些大,不小心牵动了胸口处的伤口,一瞬间疼的面色煞白,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顾清溪则慌忙帮她调整电动床的角度,轻轻的替她顺气,面上的心疼担忧不似作伪。
沈翘皱了皱眉,终于轻声发出破碎的音节来:“……没事。”
顾清溪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下一秒,沈翘眨了眨眼,用茫然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你是……谁?”
顾清溪此时此刻彻底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翘,下一秒,她垂首扶额,以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伤的是心脏,怎么会失忆呢,难不成落地的时候摔倒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