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家黑我?”乔朗畅有点困惑:他的星途才刚有起色,什么人这么迫不及待?
“不是。”苗宝晶手指点着扶手:“是女方拉你炒作。”
乔朗畅张张嘴,又闭上:槽多无口。
“这女孩儿心机很深,还好你们没什么交集,否则很可能被利用。”苗宝晶很庆幸,但不忘巩固教育成果:“所以我一向叮嘱你,什么时候都要提高警惕,你无心沾别人的光也不能让人利用你。”
点点头,乔朗畅用心受教。稍顿,“另外那条热搜呢?”总归不会也是心机女的杰作吧?
苗宝晶沉吟了下,目光里的意味有点复杂。转头:“小刘,帮我去对面买杯咖啡吧。”
还沉浸在心机女故事里的人乍回神,知道她一贯的品味,没有多问起身去了。
“怎么回事?还要单独聊,这事有这么机密?”乔朗畅皱眉。
起身在狭窄的茶几和沙发间的过道缓慢踱步,女人的口气不像刚才坚定:“这件事应该是对家黑你,目前基本可以推定——”回身双手叉腰,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一个个往外挤出来:“车—倩—凡!”
“你是说……”乔朗畅反应了几秒,愈发困惑:“因为《未央》?但新锐基本已经确定注资了,她有话语权,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找事儿?”
“事情没那么简单。”苗宝晶摇头:“你现在也算当红,制作方要斟酌的东西就多了,车倩凡是咖位高没错,但她力捧取代你的小生热度口碑演技都差一大截,而且现在宣布换人你的粉丝也不会善罢甘休,事情对新锐和车倩凡已经变得棘手。”
“所以他们才想让我糊,是要彻底解决麻烦。”乔朗畅顿悟。
“没错,而且这还是第一步,光光一个低学历的热搜可不足以拉一个新晋流量下马,他们需要炮制更多素材。”继续踱步,胖女人抱起双臂在胸前,“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反击的通稿马上就会发出去,既然这女人打算赶尽杀绝,那就正面刚一场,要让她知道这圈子里没那么多软柿子!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心静气,不要犯错误。”
乔朗畅认真等她说完,清亮的眸中划过丝赧色:“那个,那段视频……”挠挠头:“要回应么?”
人红是非多!早八百年的段子这时被翻出来黑,也是憋屈!那时他还是彻彻底底的新人,参演了一部古装剧,宣传期跟剧组上了地方电视台的一档预热节目,但因为当天有其他安排他在节目开场前几分钟才到,没赶上“通气会”,不知道节目的具体安排。所以之后临场被要求朗诵一首古词,苏东坡的《江城子·密州出猎》,毫不意外错漏百出:“擎 ”念“挚”、“貂”念“召”、“酣”念“甘”……最后因为紧张,还把最后一句“西北望,射天狼”念成了“西北望,射天芒”!
现在想想,乔朗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台的。但好在那部剧和节目没热度,他一个出道不久的小新人也招不来什么关注,这件事也就理所当然被时间埋没在了尘埃里,不是今天被红眼的对家翻出来,他自己都要忘了。
旧丑新出,当然尴尬。现在微博上他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各个阶段学历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想必他的小学和初中语文老师已经哭晕在厕所——从小上来,读的一路都是市重点!而因为视频里最后一句的口误,“射天芒”也被黑粉恶搞,现在那条给他起绰号“天盲星”的微博已被点赞上万次,看来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他恐怕难以摆脱这个绰号了。
“视频内容无法反驳,回应很有难度,不能强调理由,但也不能直爽地认,否则’文盲’这顶帽子会牢牢粘在你头顶,对家们也会时不时挖坟来恶心你。”苗宝晶坐下来仔细给他分析,“所以说,咱们最好的办法还是缄默。幸好这两年你’谦虚好学’的人设已经乱真入骨,当镜头也没出过大错,给人感觉是在进步,这些通过适当的舆论引导,很容易就能被大众接受,甚至产生颠覆效果也不一定。”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姜还是老的辣!吴悠的调侃响在耳边,乔朗畅却不再当这是笑话:这两年苗宝晶工作之余一直像个老妈子般念叨他读书学习,监督他背成语记易错字,还手动给他整理了几十页笔记,总结各种场景下的对话技巧,甚至写下“场景例句”让他背熟,熟到不用脑子,只要听到相关话题就能一字不差复述标准答案的程度!一句话形容,就是——苛刻到变态!
乔朗畅曾经也怀疑过这种行为的必要性,甚至觉得这是胖女人心血来潮为彰显自己权威的行为。但事到如今才明白,世上没有凭空的付出——这叫眼界!
揉揉脑袋:“那就这样了?”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但……就说这些的话,没必要支走小刘吧?
“还有一件事。”双手交叉放膝上,苗宝晶上身微微前探——这是要角色扮演知心姐姐的前奏?
预感微妙,乔朗畅下意识往后靠靠,背贴沙发。
“咱们之前编的金主故事,还有必要继续么?”那双风平浪静的眸子盯着他,表情声音都极度认真。
细巧但突出的喉结动了动,乔朗畅努力管理表情,一面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可能露过的破绽:陆鸣涧对他挺友好,但也止于泛泛之交,这是他一直想要灌输给苗宝晶和小刘有关这段关系的印象。但经历了住院插曲之后,小刘可能还迷糊,但这印象在胖女人那里恐怕已面临瓦解!更别说,她身边还有个小知情者稍加引导就随时可能提供推翻谎言的石锤。
在这之前,乔朗畅一直努力给自己洗脑:那天把天天带去别墅是没办法,因为小刘没空,他是个具有共情力的老板,而且那么小的孩子,当然是大人说什么他信什么,没有太多联想力,况且从头到尾自己都在含糊扭曲各种关键信息,告诉小朋友那个会做饭、没名没姓的叔叔只是普通朋友,是来陪他们玩游戏的,在他们睡觉前就走了……小孩子是照单全收,但大人那里,稍微多问两句恐怕就是鸡毛遍地!
事实上,带天天回去,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见证他这段不能公开的恋情!承认这点,乔朗畅才能真正直面自己的内心:他确确实实,很想当个人炫耀一下自己那位百里挑一的伴侣——哪怕观众只是个懵懂天真的小孩儿。虚荣之心人皆有之,这感觉就像个中了彩票的小市民,一面迫于现实不得不闭紧嘴巴提防着乡下的七大爹八大姨,一面又难耐一夜暴富独自数钱的寂寞,恨不得半夜三更推开破窗对着整个贫民窟的夜空大吼一声:老子发了!!
“畅畅,你怎么想?”对面富有耐心的声音把陷入杂绪的人拉回。
写满茫然的眸子缩了缩,乔朗畅盯回自己的手:“你说呢?”
“我看,还是顺其自然。”苗宝晶直起腰背,话里没有多余意味,“但你还是要想好答案——”话音未落,门外隐约传来小刘跟同事打招呼的声音,咖啡买回来了。
“以防老板要问。”放下这句,女人起身向门口走。
没其他事了,乔朗畅也起身,回家。
进别墅大门时,大厅里的挂钟时针刚指向十二点。
屋里回荡着熟悉的声音----主人在看电视,《凌霄》的最新剧集。
“网络电视音质效果怎么样?”扔下运动背包去他身边坐下,乔朗畅脸凑去几乎贴着他耳朵问。
“不错,比看电脑屏幕舒服。”那人答话的同时,手伸去从他后脑勺揉到侧脸颊,最后回到那只空荡荡的耳垂上轻捏。
乔朗畅闭眼享受着这通安抚,绷了一天的神经也渐安定,闭眼枕着沙发靠背,侧脸抵在那人肩头,思维停滞。
“这剧一共多少集?”耳侧传来轻缓的语声。
“八十。”乔朗畅是下意识,没睁眼:“还剩二十集左右吧。”
“一周才出六集,有点慢啊。”耳侧叹息。
乔朗畅嗤笑:“大忙人也有心思追剧?”
话才落,脑袋又被揉了揉:“眼睛都睁不开就别撑了,睡觉吧。”
没答话,乔朗畅抬起右手按住头上宽大的手掌缓慢往下拉,令人安心的温度滑过额头、眉眼、鼻梁,停下——嘴唇贴紧热度中心用力啵了口,才恋恋不舍放开,掀开仍旧重的眼皮,“我去洗澡,你再看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