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朗畅端起杯子抿了口,眉心瞬时缩了缩,抬手就从身边人手下抢过糖罐,拿起小夹子飞快从还没盖上的盒子里夹出一块糖扔进杯子,又看一眼糖罐,显然还有跃跃欲试的想法。但可惜糖罐已被抢先合上,并且推得远远的。
陆鸣涧口气倒还温和,保持着和小孩子讲理的耐心:“第一块还没化开呢,加这么多待会儿太甜了喝得发腻,午饭还怎么吃炸鸡?”
听到“炸鸡”两个字,捧着杯子瞪眼的人嘴角立马一松,轻声嘟囔:“你刚刚又没说……”
目睹这一切的钱总表情有点崩塌,尴尬般咳了声,自问自答:“那个,我还是待会儿来吧。”他深度怀疑老板是带了私生子来上班,偏偏不巧被他撞破了!话说最近接二连三走背,还真应该抽空去拜拜神……
乔朗畅抱着杯子起身:“我去外面转转。”这一转身——
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落在那张几分眼熟的精致脸庞上,钱总脑路几个回转,嘴角挂出个极度愕然的弧度:“这不是……”呃,那个谁谁谁么?去年来公司做过节目,好像以前还和老板一起上过综艺,今天竟然又和老板一起关在办公室,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哦呸!去TM的父慈子孝,这明明就是……
可怜的钱总表情彻底垮塌:MMP!大周末的,跑来公司干嘛?就这十分之一又十分之一又十分之一概率的事件都能被他撞上,难道确实是天要灭我??
陆鸣涧倒是神色坦然,好像一点都没觉得这有啥不妥,尚是拉住青年的胳膊,向里指了指:“你去沙发坐一会儿,别乱跑,一会儿我们叫外卖。”继而转向表情已狰狞的钱总,一如既往地喜怒不显:“什么事,坐下说吧。”
彻底失去思考力,背负了太多不可说心事的钱总挪着痔疮正发的步子上前,缓缓坐进了还残留着青年体温的椅子里……
中午陆鸣涧果真叫了炸鸡汉堡的外卖,当然没忘记带上一大杯酸酸甜甜的橙汁。一顿妥妥的垃圾食品吃得父慈子孝的二位瞬间又提升了亲近值。
午休过后,陆鸣涧带着乔朗畅参观了游戏开发部门,亲身下场陪他体验了把正在开发中的全息游戏,结果是天将黑才威逼利诱把人拖出研发室大门。
“要回去了么?”钻进车里,乔朗畅漂亮的嘴角耷下来,闷闷不乐、
陆鸣涧发动车子,一边安慰:“喜欢的话,以后还可以来的。”
“真的?”后座的声音一下开朗,“那下周可以么?”
沉吟了下,陆鸣涧实话实说:“恐怕得隔两个礼拜,我下周要出趟国,去一周左右。”
“出国?”乔朗畅摸摸下巴:“去哪儿啊?”
“伦敦。”轻轻答出这两个字,说话的人似乎陷入某种回忆。
“伦敦……”后座的声音微微拉长:“我怎么感觉,我好像也去过……”
才起步的车子不重的一个刹停,陆鸣涧通过前方的后视镜观察着青年的脸色:似乎一会儿迷惑,一会儿又透露几丝清朗。小心开口:“你是去过,我们也是在那边认识的。”
“呃?”青年像是将信将疑,困惑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来回扫量:“屈阿姨说,我是因为业务认识的魏总,又通过魏总认识的你啊。”其实这些天,他已经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关于自己的消息,得知自己和魏津哲有过绯闻,和吴悠炒过CP,但就这位陆总,除了一起上过档综艺,其他几乎找不到交集,问起来,得到的就是这答案,而陆鸣涧自己,之前也没对这答案出过异议。
“对。”回头笑了下,陆鸣涧仔细观察着青年的脸色:“认识的地点是在伦敦,这不矛盾。”
“哦,这样……”乔朗畅上半身往前探了探,漂亮挺翘的鼻尖几乎贴近前人的嘴唇,一手托起腮帮子,像在认真思考。
喉结难为察觉地上下一个轻滚 ,陆鸣涧微微侧回点脸,让自己的嘴唇和他的鼻尖拉开一个大些的角度。
青年忽然叹口气:“我好像有点想起来,我某次坐了很久的飞机下来,很想吃汉堡,我经纪人来接我,给我带了个,我就在她车里吃……不知道那回,是不是就是从伦敦回来……”挠挠头:“忽然想起点什么,就是这种碎片式的,没头没尾。”
身侧的手用力攥了攥拳,陆鸣涧忍住爆粗的冲动:这操他娘的选择性失忆!沉默片晌,忽然侧头蛊惑性的目光盯向那张漂亮而愁闷的脸:“畅畅,你想跟我一起去伦敦么?”
“啊?”青年毫无防备,抿着的嘴张了张,继而脸上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一股欣喜,小心翼翼眨眨眼:“可以么?”
像是久酿的计划一朝达成,陆鸣涧轻舒口气,点头:“当然可以!”
第63章
一周后,伦敦某家酒店。
幽暗的灯光,舒缓的音乐,含苞的花枝,一切都是那么熟稔而低调。
陆鸣涧抿口威士忌,目光落在一边无聊托腮晃着酒杯的人身上。没化透的冰块轻轻碰撞杯壁,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并不让人讨厌。
“这酒喝了能助眠么?”青年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头质疑。
飞长途就要面对时间差,尤其当你在飞机上睡得很饱的情况下,下飞机就是晚上,摁头上|床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看吧,也不一定。”陆鸣涧又抿口酒,忽然想起屈俪君的叮嘱,加一句:“大概率没什么效果,还不如牛奶。”先把铺垫做足。
皱皱眉,青年毫不留情戳穿他:“别了吧,都到这儿了,睡前牛奶这种给小孩子订的规矩,就别往我身上加了,我都……”到这儿脸上竟是划过一丝茫然,掐了几秒钟手指,“二十四?”
“二十五。”陆鸣涧轻声纠正,“过了年,大一岁。”
摊摊手,青年一脸“我就是这意思”:“所以啊,我可以喝酒,可以泡吧,可以交女朋友,可以……”
一口抿光剩余的酒,陆鸣涧拽住他手腕起身:“时间到了,回去睡觉。”
熟悉的电梯,熟悉的走廊,陆鸣涧当然是有意选择的这家酒店,但因为特殊情况,没有入住当初的2008号房,而是订了间家庭套间——带两个卧室那种。
十点半的确还早,乔朗畅几乎是被关进浴室冲了把,就裹着浴袍抱着电脑蹲在沙发上打游戏,可惜战绩难说傲人,嘴里不时飙出两个不动听而且略微过时的词汇。其实也正常,这游戏是鸣掣刚开发的,目前在测试阶段,他这是走后门插|入,一起的都是职业玩家,不被骂傻批就是人家给足面子了。
玩了两局,乔朗畅终于受够了今日份的羞辱,退出游戏,拿起手机发信息,十分钟后,成功组团新一轮,不过这回的队友是他在国内的团队人员,在这样一支水平平均的队伍里,乔朗畅的优越感成倍激增。
正玩在兴头,忽觉头顶的光线暗了暗,余光飞快扫过,见是同样披了睡袍的人站在面前。心头一凛,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人却是往沙发一头缩了缩,嘴里敷衍般嘀咕“快好了、快好了……”
放下牛奶,陆鸣涧抬起手腕,才想起洗澡前手表已经摘了。回头看眼墙上的挂钟:“再玩十分钟。”口气坚定。
全身心投入游戏的人没回答:游戏正在关键阶段,他不敢分一点点神。
居高临下,陆鸣涧的视角,可以从敞开的睡袍领子清晰看到青年线条流畅的一点肩膀、清晰而不突兀的锁骨、白皙平滑的半片胸膛……
一股突然而至的热流淌过胸口,带来难以言说的躁动感。陆鸣涧转开目光,盯着墙上那幅《母与子》,暗自几个吐息后,终于心平气和,跨前一步在沙发中段坐下,和一头的青年隔开几十公分距离,第二回 提醒:“还有五分钟。”
依旧没回答。乔朗畅都不知道听进去没,倒是曲起的腿忽然一个伸展,一条白皙秀气的小腿就落到了彼者身上。
陆鸣涧半截身子僵了僵。
青年却无所察觉,依旧专心致志盯着手机屏幕——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该死的逆向性失忆!心里骂骂咧咧,某处躁动不已,表面还要继续沉稳端庄坐怀不乱——陆鸣涧这辈子,就没受过这委屈!
好在,五分钟没到,青年缩回腿,伴着一声沮丧的叹息:“好了,我要去睡了。”
鱼腩果然还是鱼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