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糖[ABO](14)

她以前家里还是开水面店的,麦青田的母亲还在她家里吃过一杯茶水。

自此之后,麦青田的母亲就不行了。

那年淋了场雨,不知是因为这个生了大病,还是因为一直郁结于心抑郁寡欢所致,没过多久,人就没了。

这人一走,麦青田也跟着垮了。

可他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呀。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唐今水。

外面的天气一直不大好,初春时节阴雨连绵的,很少能见到阳光。

昨天半夜里就刮起了大风,雨也淋淋地湿着大地。一直到早上去上课的时候,这雨还没有停。

麦青田又把袄子给穿在了身上,反观唐今水,还是那身单薄的衣服,好在脖子上的围脖多少看起来能暖和些。

第一节 课是张先生的国文课,他难得一见的迟到了。

班里同学非常理解地说道:“昨天师娘生孩子了,先生如今估计在家逗娃娃呢。”

麦青田又想起了上次在张先生长女周岁宴上的场景,心想马上就能看见第二个孩子了,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了。

数理老师来上课了。

一直到上午所有的课结束,张先生也没有出现。

中午食堂里,忽然有学生在门口将手中的饭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涨红着脖子,青筋暴起,快速地走到了一处长凳上,然后迅速地踩跳了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同学奋力地挥舞着双手,喊道:“同学们!我是三年三班的丘志贵,我们的国文老师,张先生,他遭难了!”

食堂里更安静了。

丘志贵心脏狂跳 ,怒火与恐惧令他失去了平日的理智,“侦察队的人,要在今日正午,处决张先生的妻子,我们的师娘!”

今天的天气真是阴冷。

几乎所有人听完这句话后,都在这个初春里,打了个寒颤。

接着,就是憎恨和愤怒的火焰熊熊燃起。

现在,大家都清楚了冬娘要被处决的原因。

事实上,当大家听到侦察队的人要处决他们的师娘时,他们是呆愣的。

可就在丘志贵一声接着一声的憎怒言语中,他们豁然意识到,这个生了两个孩子的师娘,真的要死了。

他们乌央乌央地跑出了学校。

老师和校长阻拦着。

有部分人还是留在了学校里瑟瑟发抖着。

一百多名学生浩浩荡荡地走在了街上,奔往集市口。

观看的百姓纷纷回头,让出了一条道路。

学生们挤到了人群里,看着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穿着一身男士长袍的夏冬娘。

真实地看到这一幕,还是给这些学生们带来了不少的冲击。

那个温柔细心地对待每一个同学,为他们培训,教他们唱歌的师娘,竟然是个男的。

冬娘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头发四散着,将脑袋埋在了地下。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师娘!”

孩子们如当头棒喝,便开始熙熙攘攘地往上冲。

侦察队的人拿着枪,拦住了这些孩子。

麦青田站在人群中,努力地往前挤着。

枪声响了。

接着就是赫然寂静的声音。

下一秒,人群爆发了极其愤怒的嘶吼声。

侦察队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

他们并不敢真正开枪射杀这些群情激愤的学生。

张先生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他文人的手上拿着一把镐头,

麦青田看见了他,于是便喊住了他。

张先生一脸狰狞地回过了头,在看到麦青田的时候脸部的肌肉渐渐放松了。可他这么一放松,脸上就升起了一些死气。

麦青田挤在人群里,和唐今水走散了,他往张先生那里奋力地游去,可面前总是有躁动的人横立着。

张先生望着他,并没有说话。

麦青田的眼眶红了,“张先生,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们拼命啦!”张先生说道,“你们快走吧!”

麦青田的眼睛里滚出了泪水,“先生,我们一起走吧!”

张先生摇头道:“孩子没啦,一个都不剩啦,冬娘也要没了,我不愿意走!”

叫叫嚷嚷的声音里,麦青田听得并不是很真切,但依稀可以听到其中内容。

他握紧了拳头,珍重般地看了一眼他那活不下去的先生。

张先生踮起脚尖,用尽最后地力气喊道:“你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麦青田怔住了。

张先生用一种复杂地目光看了他一眼,说道:“听先生的话,跑吧,早就有人怀疑你啦——”

那时候,麦青田的脑袋一片空白。

还是随后的一声枪响,才唤醒了他。

张先生倒在了血泊里。

冬娘大喊大叫地往他这边撕扯着。

可是到最后,两个人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冬娘疯起来后,压着他的两个人实在是受不住,便让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往自己的丈夫那里奔去。

又是一声枪响。

冬娘的后背被击中了。

鲜艳的颜色在他的后背上散开。

冬娘像是掉了线的人偶般,脱去了浑身的力气往前跌去。

他的身体抽搐着要往前爬去。

很快,腿部又中了一枪。

冬娘依旧在往前爬行着,留下了一地的蜿蜒。

第三声枪响在耳边出现。

冬娘的嘴巴里发出“咕咕”地泡沫声,他抬起头来,努力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想摸摸丈夫的头。

明明再往前一步就可以摸到了。

可这一步太遥远了。

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冬娘闭上了眼睛,带着悔又带着恨。

… 22:22:30

第14章

三天后,学生们自发性地为冬娘和张先生举办了葬礼。

两个人的骨灰埋在了太息园。

墓前,学生们手捧白菊花,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站成了合唱团的样子。

不知是谁先起了嗓子。

原先站在最前面指挥的青玉不见了。

站在台下看着他们的张先生也不见了。

温柔而又善良的冬娘也不会再去指导他们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麦青田和唐今水两人站在了第一排,嘴巴一开一合,双眼默默地看着墓碑,跟着大家不整齐地唱出一个又一个音节。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黄昏下,春风拂动,白云染上了霞光,站在那里的孩子们脊背挺直,投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暗影。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呜咽。

麦青田赤红着眼睛,心里空荡荡的没有去处,仿佛已经哭不出来了。

唐今水也跟着红了眼睛。

孩子们的呜咽声变大了。

有人开始低低地抽泣起来。

丘贵志的脸涨得通红,他扯着嗓子,五音不全地抽声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麦青田的大脑阵阵发白,他反复地回忆着张先生和冬娘的面孔,还有他们那无辜的,死去的孩子。

长女凤儿好像才刚会勉勉强强地走路。

小女儿甚至连个名字都还没有。

料峭的春风里,不知是谁的啜泣声引得杨柳依依,似是在哀泣亡人。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差不多是时候了,是时候离别了。

燕昌暴动,周边几个城市也跟着一起举起了高旗,津口的人也跟着乱了。

在盛明霖和常远胜没有打进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开始往另一个方面开始发展了。

有人跟着父母逃到了北方,还有人选择了弃文从武。

不少人依旧选择留在这里完成自己的学业,入读大学。

麦青田就像是一个无根的浮萍,他没有目的地。

唐今水说要带他走,他们要去往一个安静和美的地方,避开这里的纷扰。

麦青田的血似乎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跟着凉了下来,又或者是这经年累月的寒意早就深入了骨髓,所以他心中的火就像是灭了一样。

麦青田卖掉了铺子,退了房租,收拾好了全部家当,此刻正站在唐今水的面前。

唐今水牵住他的两只手,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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