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程南曲没再犹疑,直说:“自然是要给的。”
孙先点着头“嗯”了一声,然后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俩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啧啧,好家伙,那票房一路的飙啊。”
程南曲听了不由得笑了一声,然后点点头道:“记得。”
孙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后来那天庆功宴结束我没回家,和你回了你那小出租房,一晚上哭得跟个孙子似的。”
程南曲接着说:“那天你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地喝,一个劲地哭,也不像是因为太激动,以至于第二天嫂子见了你那两核桃眼还以为你让人给揍了。”
“嘿嘿,你怎么记得比我都清楚,”孙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会真不是激动什么的,那是让吓哭的。”
“你那点儿出息。”程南曲调笑到。
“你不懂,那次要是还没能成,我大概非要跟你嫂子离婚了。”孙先笑得有些苦涩,程南曲诧异地扭头看他。
“真的,那会我是真的动了离婚的念头,我实在不忍心让她跟着我受苦,你不知道她有多不容易……我拿不回钱来,这个家就靠着她扛着相机挣回来的那点钱撑了一天又一天,她在学校的时候这方面比我有天赋,可遇上艰难的时候,她只想着把机会留给我。很长时间我不光拿不回钱来,人还不闲着,成天不在家,拍着那些没人看的片子……她一个人守着一个家,一守就是十来年。人们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你嫂子没有抱怨过,一句都没有。有时候我都想扇自己,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窝囊,连自己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
程南曲似乎在孙先的这些过去里找到了某种共通点,闷头喝了一口酒,也不咽下去,只含在嘴里感受那直冲天灵盖的酒气,而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不上不下,咯得他生疼。
孙先抹了一把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嫂子。你记不记得那个小模特的事,你还因为这事给了我一拳。虽然最后弄明白那事是小模特找了一朋友借位偷拍的,可我还是觉得没脸回那个半地下的出租房里见她,我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觉得辩解一句都是放屁,惹了一身骚回家,无论说什么都是扯淡。”
“给你一拳都嫌少了。你惹了一屁股事,反倒还有脸跟嫂子提离婚,就算是不想拖累她,你也不能那个时候……”程南曲一脸嫌弃,甩甩拳头,仿佛想再砸身边人一锤。
“嗯。完了喝多了,大半夜坐在桥头要死要活的,威胁着你们说要跳,结果她也没管我是想死还是想怎么地,上来就一把把我扯下去,问我那事儿是真的假的,我说假的,她就轻轻地说了一句,那就回家吧。”孙先仿佛陷入了回忆,眸光眺向远方,自嘲道:“我被她给整懵了,想着人说回家那就回吧,反正我也不敢真跳,好死不如赖活着,给个台阶就往下滚吧,所以她揪着我,我就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后来回了家,她跟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我才知道我他妈有多不是个人。南曲,其实,你身边那个女人肯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人真的不图你啥,换到你们身上也一样,你就想啊,白禧她现在缺什么吗?她不缺,其实她和你嫂子一样,就只想着你能疼她爱她,在她身边陪着,无论什么眼跟前摆了什么破事儿,她们要的不过是两个人在一块,谁也别撂下谁,谁也别放弃谁。人家都肯跟着你共患难,你怎么就跟个王八蛋似的想着逃?你心疼她,那你就踏踏实实地努力,七尺的汉子护不住自己的女人?”程南曲听得越来越安静,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孙先继续说着,话是说给程南曲听的,可一字一句也都重重砸落在自己心里:“爱你的人是不怕千难万险的,她怕的是你不爱她,怕你不信她罢了。这个错我犯过,还伤了杨茜,所以你想清楚,别拿捏不清最后也伤了白禧。”
程南曲扭过头来看向孙先,两个人对视着谁都不说话,直到半瓶酒尽才听孙先继续说道:“后来,你被人坑得就剩租小黑屋的钱了,我呢也走到绝路了,所以我把宝压在咱俩那部片子上,攒的那两块钱也都投进去了……想着要是不成,我就正正经经地跟她提离婚,不耽误她。那阵子我拍着拍着就想起杨茜来了,想着想着就憋屈地哭出来了,他们以为我是太入戏,我其实是舍不得她啊,我怎么能离得了……不过好在天不绝人之路,总算是熬到头了,再后来我跟她说起的时候,她说就算我再正经要离婚,她也不会答应,她只说又不是不爱了,没钱能不停扑棱着挣,没爱了那才是彻底吹灯拔蜡走到头了。”
孙先深深地呼吸着盛夏里湿闷的空气,然后同程南曲说道:“或者我这么问你,如果你因为担心白禧受伤害所以就放弃她,往后的日子里你能甘心吗?”
程南曲摇了摇头,是毫不犹疑的坚决——绝对不会甘心啊,他是那么爱她,以至于每次见她几乎都能想到他们的家、他们的孩子甚至想到他们的暮年。
孙先看程南曲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噗嗤一声笑了:“这话你嫂子问过我,我也摇了摇脑袋,然后你嫂子说‘二愣子,我告诉你,那些个你搞丢了却觉得不甘心的,都是因为你太软弱了。’哎呀!醍醐灌顶啊,一下就把我劈醒了。南曲,你是个有担当的,你比我强,所以别让这些话再从白禧嘴里说出来一次,相信你自己,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出来混什么,对不对!”
“嗯。”程南曲简单地回应道,而内心却已如磐石一般坚硬了,不动声色地往口袋里摸了摸,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心头也不再那么沉闷了。
两个男人碰了碰杯,各怀心事喝着自己酒杯里的酒,不知过了多久,程南曲喃喃道:“我会求婚的。”
孙先顿时喜上眉梢,笑逐颜开道:“欸!这就对了!去去去,快回家去吧。好好睡一觉,想想婚怎么求。”
程南曲被孙先一路撵着离开,又好气又好笑地扶着醉醺醺的脑袋离开了孙先家……
外面清风扑面,空气是少有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名字好俗啊(+_+),可我实在想不到了
☆、嫁给我好不好
杨茜回到家时程南曲已经走了,她随口问:“南曲和小白是不是定了?”
孙先看向杨茜,歪了歪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说道:“还是老婆眼神好,他也该定了,不过是因为年初那些糟心事儿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杨茜点点头说道:“小白倒是很适合南曲,两个人都很温和,看着相处起来挺轻松自然的,不过最重要的是南曲愿意相信她。”
“对呀,你说对了。”孙先接过话来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南曲刚毕业的时候心思单纯,对谁都真心真意的,可眼看有点名气了却让同期摆了一道,戏没了不说还得罪了人,要不是我们俩难兄难弟搭伙干,我们俩现在都指不定在哪呢。”
杨茜听了也是一阵心酸,抬手拍了拍孙先的肩以示安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南南看着是温和,对谁都客客气气,像个刚出学校的大孩子,可实际他心里谁都不信,也很难有人让他给出信任……他刚毕业那会我见过他一次,如果你也见过那时候的他,你就知道他真的是个让人心疼的好孩子。”
孙先摇摇头道:“好孩子有什么用,他的工作不一样,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送了前程,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安全、适度。至少白禧出现了,南曲信她……其实我也信她,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是游离在复杂环境之外的那么一个人,不是她进不来,而是不愿意进来,南曲是个幸运的,总算遇上一个真的合适的。”
此刻程南曲的良配白姑娘走在回家的路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抬起头来只见家里还是一片漆黑,心里疑惑着程南曲这么晚怎么还没回家,却不想那人已经等她很久了。
白禧回到家只觉得一天下来几乎要累散架了,也懒得去开灯便朝沙发走去,斜倚着坐下来才看到旁边躺着的程南曲,酒味浓重,半眯着眼正盯着她看着。白禧起身挪了过去,靠坐在程南曲身侧的地毯上。
程南曲半张着眼睛躺在沙发里,黑色的瞳仁幽深而不可见底,随着醉意慢慢爬上眼睛,又让它变得明亮而清澈。就像一潭沉静的水,时而静的让人觉得安宁,时而波光粼粼闪烁着像是人间最美的星辰。白禧看着眼前这个谪仙一样的人,还来不及开口便挪不开目光了,她突然觉得她得做点什么,不然下一秒一定会被那双眼睛卷入无尽的湖底再也无法寻到出口,而只能在他的世界里沉浮。白禧匆匆起身,准备去给程南曲泡些蜂蜜水来,手腕上却传来一股力道,熟悉舒适的温度让她一瞬又跌坐回地毯上,程南曲伸手拥她入怀,良久却不说话像是睡着了。白禧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口,有点喘不上气来,挣扎着动了动,不知是不是吵醒了他,只听头顶传来一声闷哼,搂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白禧不敢再动——程南曲最近一直很忙,难得休息,白禧并不想打扰他。好在刚刚白禧趁机调整了姿势现在还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