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苹果不知何时已经削好了,一如过去他削苹果技术的成果。他把堪称艺术品的苹果递到南思完好的右手里,南思接过去朝他笑笑说了句“谢谢”,并给他了个眼神安慰。
南思多么通透的人,同时身为一个过来人,又怎会不懂男女之间那些情感纠葛。可她不会站队,不是因为两个人于她的亲近程度无差,只是她尊重许佳年的选择,不想因为自己的主观意识影响到她半分。
许佳年眼眶里全是水光,欲垂不垂地看着陈勉,“我们才刚分手,你可别挟私报复啊。”
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可他知道这只是表象,实质却是嘴硬心软。
“还好分了,不然难保哪天会被你气死。”陈勉双手环胸。
相看两厌。
许佳年看到他这么个精神状态,破涕为笑。最近几天连遭各种心里动荡,在她这二十年来无波无澜的人生里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好了,不在这碍你的眼了。”陈勉站起身,病房里只一个椅子,在病床里侧,被他占了。
许佳年和叶松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外侧,许佳年还往床边靠了靠,叶松根本动都不能动。
陈勉往外走的时候特意经过了下叶松,“出去透透气?”
然后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叶松闻言,看了看南思。
南思朝他微笑,“去吧,有好好在这里陪我。”
叶松点点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透过玻璃区域往里面看,许佳年一脸的严肃紧张,南思依旧笑得温和,似乎是在安抚她。
“思思姐你认识陈勉啊,我思思姐叫惯了改口好难啊。”叶松轻轻关上房门,许佳年的声音便被隔绝了。
走廊尽头陈勉孑然而立,身体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显现在光线里,半明半昧。
昨晚他跟许佳年彻夜长谈,明白了她这般巨大转变的原委。
其实自他第一眼看到这个男生,就从来没把他往竞争对手的角色里放,他更像是一个可以谈得来的朋友。
可惜当时立场有别。
陈勉侧身手抄兜站立着,并未看向他来的方向,只是目光着直视前方,像在出神。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身形也极其相似,可气质截然不同。
“祝贺你啊,终于得偿所愿。”陈勉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说话间也没看叶松,依旧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走廊。
两个人皆是聪明人,同样也都用了心,所以才会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场三人行的局面,最终有了个什么样的结果。
“谢谢。”叶松真诚地回应,又温声加了句,“不止为这个。”
对面站着的陈勉顿时就心领神会。谢他放手,谢他把许佳年送了回来,送回到他的手里。
叶松说的不止这一句的谢谢,是为着这个。
陈勉看了他一眼,没接这个话。
他其实,不太能担得起叶松这声谢。他和许佳年相恋一场,受益多的其实是他。
像决定在一起的时候许佳年说的“第一次爱人,请多多关照”,他又何尝不是第一次爱人,她也关照了他许多。
“不久之前我看过一部电影,讲的是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互相陪伴一起成长的故事。”陈勉突然变了话题,缓缓开口。
“我对其中一幕印象特别深刻,男主人公去女主人公家里,女主人公还没有起床,就裹着被子,半睡半醒朦胧着看他。人刚起床的模样有多……原始,我想你也能想象得到。”
说到这里陈勉忍不住笑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可他们二人完全不避讳,男主人公直接坐到了女主人公的床上,女生继续蒙着被子半睡不醒。”
“后来他们两个人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分开,女主人公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还生了一个小女孩,男主人公则一直在国外读书。听着是不是有些熟悉,也不知道你看过这个电影没有。”
陈勉依旧淡笑,他发现自己心态好了很多,至少这种时刻都能泰然处之。不得不说许佳年对他影响真的很大。
叶松没有回答,他知道陈勉并不是真的想问他这个问题。他甚至也能体会到,陈勉说这番话的真正含义。
“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两个人错过了那么多年,经历了一些悲欢离合,牵扯到了别的人别的事,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叶松一言不发,静静等陈勉说完想说的话。
“那天以为你出事,她几乎想都不想就要去美国,我知道孤身一人飞国外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可这时候萌生出这样的勇气,说到底还不是你给她的?”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对于她的存在,是时时刻刻都为她托着底。”
“所以我放手了。”
陈勉一连三句话,一鼓作气说完。话一出口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们兜兜转转,他们殊途同归。
而他,功成身退。
他就像电影里那个中间者,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两个人能够更稳固地在一起。
***
回南苑的一路上许佳年都闷闷不乐的,出租车上、小区路上、包括现在坐在客厅沙发上。太反常。
没开大灯,沙发前的落地灯照的人模模糊糊,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却又全都是表情。
叶松是什么人,还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缓缓开口,打破了一室沉默。
“别难过,都是可以克服的问题,都会有个好的结果。”
不论是南思和年延,还是他和许佳年。
“你之前说过你师母招研究生,今晚能详细跟我说说吗?我先说明一下啊,我可不是那种黏人的女生啊,我就是今天看到思思姐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特别特别难受你知道吗?”许佳年拿过客厅上的抱枕,抱在了怀里。
叶松看着这样的她虽然感到很欣慰,但更多的是心疼不已。
许佳年大二时候起了跨专业考研的念头,当时还跟他说起过这件事。那时候的他其实怀了点私心,得知师母是中文系的教授,又刚好带研究生和博士的时候,向许佳年提起过要不来他的学校读研究生。
陆持恒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许佳年就是最大的变数。
当年她的男朋友说有就有了,他扔下手头一堆要紧事匆匆回了A省,出了机场直奔她的学校,看到她时她笑得很开心。
而拥着她的男孩子,眼神里全是宠溺。
他虽然清楚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降临时他才发觉,自己并不是如想象中那般,可以承受得住这个结果的。
所以才在原本打算好的哪怕她爱上了别人,他也有信心她这只不过是在试错的初衷下临时变了卦。
看她面对别人也能笑得那么好看,他当下决定就放她飞这么高这么远。他想收线了,也必须收线了,万一风筝飞不回来了。
好在他平时会给她灌输这种思想,给她灌灌耳音,给她一种下意识想法。
如今看来,显然奏效了。
她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无非是看到了相隔两地的年延和南思,怕才确定关系的他们也会陷入同样的处境。
叶松感到很欣慰,她终于也开始为两个人的未来谋划了,尽管只是一小步,一个兆头。
却是两人感情之路上的一大步,一个很好的开端。
叶松坐近一点拥她入怀,“我巴不得你黏我,黏得越紧越好。”
声音沉沉,情意绵绵。
他再清楚不过她是一个多热爱自由随性洒脱的人,一秒一个想法典型的风象星座。女生大都很迷星座,也许有一定的道理。
她能主动提出要跟他一个城市的想法哪怕只是边角料,他也觉得很满足。
“松松,你真好。”许佳年仰头看他,眼睛里若有水光。“我可真幸运。”
看到他光滑的下巴,线条似乎又收了些。许佳年心疼地摸了摸,“你好像又瘦了。”
“我没事的,我本来就瘦。”叶松抱她抱得更紧了,“只是好好,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好到他这一辈子,再没办法放开她。
许佳年在叶松怀里动了动,叶松松了松手臂,让她坐的更舒服些。他低头亲亲她的发顶,进而缓缓开口。
“师母她是一个很可爱的人,生活上迷迷糊糊的,可是做起学问来态度严谨不容马虎。性格很好,包容睿智、很有修养,尤其具有亲和力,如果可以当她的学生,你会学到很多东西。不止是关于学术上的,还有很多别的方面、一些更令人受益匪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