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见见你嫂子?”陈勉突然发问。
“嗯?”陈晨睁大了眼睛,目光疑惑,怎么突然之间跳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这下轮到陈晨怔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一直都嚷着,要见见你的嫂子吗?现在我问你啊,想不想见她?”陈勉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陈晨,导致陈晨一度以为他在开玩笑。
他的目光在不远处,又像是在很远的地方。眼神捉摸不透,又隐约泛红。
“嗷!真的吗?我的嫂子!我那哥哥宝贝得不得了藏着掖着不给我看的传说中的嫂子!”
直到这一刻,陈晨才后知后觉,刚才被她忽略掉的不对劲感受具体是什么。
陈晨激动不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没有视线能够取景到的具体人物,一时间又变得不解起来。
她的这会儿像是被抛空,久久无人回应。
出口处不知是哪位行人经过,悬挂着冬天的厚重的门帘一下被掀得很开,凛冽的寒风席卷着往事不由分说地灌进来,刚好吹在正对着门口的陈勉的身上,悄无声息地将他的世界滚滚淹没。
当年两个人坐在学校的湖边,夜色无边温柔,不知怎地就突然谈到了结婚生子的话题。
陈勉坦言喜欢女孩子,“最好性格像你。”
这样他就有了两个捧在手心里的宝,左右手一手一个。
“因为爱屋及乌吗哈哈哈”,许佳年这个人有时候会有点小自恋,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夸自己的机会。
“陈勉同学,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啊!”
“可我喜欢是喜欢小孩,但也仅限于别人家的小孩子啦!小孩带起来好麻烦的。”这是许佳年的原话。
当年那个女孩子,那么抵触生小孩。
鼻子一皱进而说道,“可是这样说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喜欢我了。”
还没等陈勉开口,许佳年就又夺过了话头。
“不过你先别生气啊,因为我还没说完。”许佳年顿了顿,这才慢吞吞吐出一句话,“如果我将来选择生孩子,一定是因为特别爱他她爸爸。”
那时候没人知道,此后也不会有人知道,在暮色四合的夜色里,听到这句话的人瞬间就落了泪。
岁月轮转,人事更迭,还是当初那个人,还是当年那双眼睛,此时此刻红了眼眶。
“嗯,你的嫂子,还有、你的侄子。”
☆、01 分道
九月初,显城G大。
微风拂过淡蓝色的窗帘,阳光偷偷溜进一间教室里。
许佳年看着讲台上丝毫不受课间铃声的影响,依旧兢兢业业诲人不倦的高数老师,急得直跺脚。
已经下课七分钟了,老师仍然没有课间休息的意思。无计可施,许佳年从帆布包的小口袋里摸出一包手帕纸,撕开封口抽出一张摊平在桌子上,笔尖开始晃动。
“老师怎么还不下课啊,该不会中间不休息了吧!!!”还特地用了三个感叹号,写完推给旁边的顾盼。
“我看这架势,说不准是这样没错。”顾盼回复完,转过头给了许佳年一个扁嘴的表情,眼神里尽是无奈。
“我的天!我不会这么倒霉吧!”随后附了个飙泪的表情,手帕纸又被推到了顾盼面前。
顾盼另一边的钟晓凑上前去,看了看两人的对话,添了句,“要不你说你肚子疼需要去上厕所”。
“不行!吸引了老师注意力,下半堂课要是不来,也太明显了。”许佳年连连摇头。
“那要不直接从后门溜出去,反正咱们坐的不是很靠前,动作小一点老师应该注意不到。”钟晓再次给出建议。
许佳年比了个“ok”的手势,从笔袋里拿出一早就去找辅导员开好的请假条,递给顾盼。
“谁让你都请假了还非要来上这半节课。”顾盼白了许佳年一眼,压低声音说,“好学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这不是觉得时间够用嘛,要是点名记得帮我把假条给老师啊!那我……撤了。”说着用大拇指指了指后门,急急忙把高数书、作业本和笔袋依次摞好,一股脑儿全推到旁边的顾盼面前,双手合十作拜托状,与此同时朝顾盼抿嘴一笑。
这是许佳年的标志性笑容——眉眼立即弯成月牙状,露出的一排上牙里正中间两只小兔牙格外突出,翘起的两端嘴角牵出上下各两个梨涡,苹果肌被笑容调动起来的肉撑得圆鼓鼓的,使得这张脸看上去格外得减龄。
其实许佳年不笑的时候,看着也比实际年龄小,即便她只有十七岁。
这种既视感源自于她的脸型和体型,许佳年自从初中就没再长过个子,身高始终一米五八,体重也没怎么变过,保持在四十公斤左右。
与这个身高体重相匹配的,是一张巴掌大的娃娃脸,此刻正笑得相当明亮。
“好了好了,知道你着急去送你家竹马。” 顾盼把许佳年推过来的东西收进背包里,嘴上还不忘调侃许佳年,“唉!我怎么就没能有个发小啊,人长得好看不说,开学还陪我来学校报道。”
G大新生报道时是叶松陪许佳年来的,女生宿舍每年也就报道那两天会允许男性进入。
“嘿嘿,等我回来一起吃饭啊!”许佳年趁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答案,猫着腰从后门偷偷溜走了。顾盼和钟晓一路目送她离开,看她走后还不忘轻轻关上后门。
许佳年刚一走出教室,上课铃声就如约而至。先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脏,然后开始撒腿跑。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自然也不用费很大劲躲开路障。
快到尽头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许佳年只好减速,以防发生意外事故耽误时间。
男生的外形格外的好看,一路逆光朝她走来,黑色的上衣陷在光线里,长相看不太清,可外形赏心悦目。许佳年的目光只是蜻蜓点水地掠过,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经过许佳年的左侧时男生突然朝她偏了下头,下一刻便有声音从她头顶朝她轻压过来,“同学,你鞋带开了。”
许佳年闻言第一反应就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脚,米白色的帆布鞋不知何时开始松懈,鞋带松松垮垮欲掉不掉。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要去感谢出声提醒的人,可对方已然走开,只留给许佳年一个完全不亚于正面形象的背影。
一句“谢啦,同学”已经隔了一段距离,也不知道男生有没有听见。
许佳年抬腕看了看时间,加快了步伐往校外跑。这个时间点校园里没什么人,几乎都在教室里上课。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女孩,也没人会知道她为何跑的这般焦急匆忙。
叶松的学校Z大位于外省的汕城,比G大晚一周报道。一周前许佳年考取的G大新生报道,因为是在本省的省会显城,而许佳年家住隔壁城市香城,距离学校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加之许佳年又是独立惯了的人,所以就没让父母送,而是早在几天前就和叶松敲定了此次行程。
叶松是许佳年交情甚笃的发小,如果要追溯二人初识的源头,许佳年是真的没什么印象。好像打从记事起,她身边就有叶松了。两人从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同学,家住同一个小区。
叶松比许佳年大一岁,听许父许诚说许佳年小的时候就喜欢黏着叶松。叶松上幼儿园之后,她好几次去他家找他玩都扑了个空。
于是某天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却看见叶松背着书包准备出门上学。许佳年当场就像即将被父母抛弃的小孩一样,紧紧地拽着叶松的袖子硬是不放手,鼻涕眼泪一起汇成小溪流。
送儿子上幼儿园的秦臻无奈之下给丈夫叶文辉使了个眼色,叶文辉便给她爸打电话,叫许诚和年慧二人前来救场。看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许佳年,四个大人拍腿一合计,干脆也送她进了幼儿园。
那天叶松到底还是没能去上学,等到下次再去幼儿园,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自那天起,叶松身后,就多了一条长在身上的小尾巴,一长就是十多年。
可高考这阵风到底还是吹来了。它只需朝着一个方向,就能将所有人吹向四面八方。
2009年A省的高考政策还是先估分再填志愿的制度,填志愿那天两人坐在叶松家的客厅里估分。秉承“冲一冲、稳一稳、保一保、垫一垫”的原则,两个人看了眼本子上加下来的分数,接下来便埋头对着报考指南上的学校仔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