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赵一佳看她挂了电话,拿出吹风机一圈一圈地拆线。
许佳年还没缓过神来,她在这种事情上脑子一向迟钝。“?”,满脸都写着问号。
赵一佳看到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她又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于是换了个途径,试图绕道走向她想去的话题上,“跟谁打电话呢?”
“我哥,唉。”说着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太愁了,怎么会这么愁。
“哦。”听到是这么一回事的赵一佳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还好......要不然......
“唉。”也轮到赵一佳唉声叹气。
“我去洗澡了。”许佳年一骨碌起身收拾。
“嗯,我吹头发。”赵一佳捋好了吹风机的线,准备吹头发。
许佳年出来的时候,赵一佳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都躺下了。
许佳年用毛巾包着头发,先不急着吹头,而是将洗好的小衣服用吹风机逐个儿吹一遍。南方气候潮湿,衣服实在不好干。
吹完衣服后穿在衣架上,整理好之后暂时挂在胳膊上,她胳膊细,衣撑的钩子挂上去都还松松的。又继续吹另一件,完了两件一起挂在门口那个她很喜欢的木质置物架上,挂好之后用手抚了抚衣服,令衣服保持平整。
赵一佳看她忙前忙后地又拿起袜子在吹。她吹袜子的方式也很独特,吹完一面又吹另一面。再用手指环住袜子上脚踝的部分,吹风机口对着袜子口,好让袜子受热均匀。风一吹进去袜子立马鼓了起来,有点像袜子店里展示袜子的脚的道具。
她看着许佳年耐心细致地将手头上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做完,井井有条并且具体到细枝末节,心里想的是这个女孩可真妥帖,可真舒展啊。
舒展到她能清晰地看到她成长的纹路和肌理,是从小就被照顾得很好的人才能有的一种顺畅。
她看她把头上的毛巾拆下来,头发胡乱披散着一张脸也依旧好看,美人她也见得不少 ,可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每个表情都好看、都可人。
不是这张脸好看,而是这个人好看。
再好看的脸看久了也会腻,可人不会。
许佳年收拾好躺上床已经十点半了,大灯关了只剩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两个人睡意全无。许是新到一个环境不适应,许是白天太过兴奋精神高涨。于是二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知道吗?我高中有一段时间,还以为陆持恒喜欢的人,是你。”赵一佳盯着天花板,想到那段时间里她饱受煎熬的心态,觉得可真傻真幼稚。
还好她勇敢走出了那一步,戳破了二人之间那层窗户纸,她和陆持恒才能有今天这个结果。
“啊?怎么会啊,他那么喜欢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啊,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许佳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小插曲。
“是吧?”赵一佳看向她。
“是啊!”许佳年激动地都半坐起来了,她虽然没谈过恋爱,并不代表她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啊。
“嘿嘿,或许是吧,可当局者迷。我那时候真的没看出来。还好我比较幸运,没有因此错失掉。”赵一佳干脆也坐了起来。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了?”许佳年笑嘻嘻地问。
“对啊。”可能就连许佳年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学校里有多出名。
赵一佳虽然不参与八卦,但许佳年身边优秀的男生太多,她难免会被连带着讨论。“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只是隐约知道你名字也有一个“佳”字。”
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她才误会了。有一次他无意间听到陆持恒和叶松两个人说到表白,听叶松说到“佳佳”,她就误以为陆持恒喜欢许佳年。
后来认识许佳年她才知道,许佳年的小名是叫好好,从来都不是佳佳。
才知道,原来陆持恒喜欢的佳佳,从头到尾都是她。
没有别人。
“不过话说回来,从小到大,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嘛?”赵一佳实在很好奇,她是怎么一回事。
比这更好奇的还有,她跟叶松,又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这样。我啊,好像分辨不出来喜欢是什么感觉。高中同桌的女生跟我说过,喜欢是看见他会脸红会心跳加速,会手脚不知道放哪里,会变得不像自己。”
“嗯,有时候会这样。”赵一佳认真听她讲述。
“但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许佳年脸上突然一片空白,神态迷茫。
“那叶松呢,你对他什么感觉?”赵一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搁以前她绝不会插手别人的感情,一是剪不断理还乱,二是她不想自找麻烦。可如今她看到他们两个,就觉得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到,可许佳年当局者迷。
“怎么几乎所有人,都会问到这个问题啊。”许佳年轻轻皱眉。
“松松他不是别人啊。”因为太过重要,所以她没办法给他下定义。
他好像什么都是,又似乎什么都不是。
“他是你的盲区。”
赵一佳觉得挺无力,相似的经历和处境让她无比感同身受,可眼前这个女孩子参不透这个局面。
但叶松明摆着不会退却。
这一刻赵一佳忽然说不上来,她跟许佳年两个人,到底谁比较幸运。
只是独独,苦了叶松。
☆、13 揠苗
这边赵一佳在跟许佳年讨论爱情哲学,那边对面房间里,叶松和陆持恒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平躺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目光却不知道深陷哪里。
“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吗?”陆持恒实在不忍心开口问这么一句,可他们二人一路走来靠的就是这份惺惺相惜。
“前路漫漫。”
叶松倒是好心态,撞上一个不通情爱的人。眼看他的恋爱之路会因为这个人变得崎岖不平,漫长又无望。
“那你填志愿还跑那么远?都还没表明心迹呢,就不怕期间有什么变数?”陆持恒有点不懂他了,他们两个某种程度上是很相像的人,一旦认定一件事,终其所有也要达成它。
“怕,怎么不怕?”叶松抬了抬头,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可是持恒,我不走不行啊。”
万籁俱寂的夜晚,特别容易放大人的情绪。叶松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像大提琴在呜咽,莫名地,让人听出一阵情感的悲鸣。
“我如果一直留在她身边,跟她保持着往常的距离,她就会永远习惯我的身份,一个在她眼里既定的身份。我得打破这个安全距离,同时又不能伤害到她。”
“可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揠苗助长。所以持恒,我只能给她时间和空间,给她留足够的余地,让她自己成长起来。成长到她开始重新审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而将我从她的的舒适区里释放出来。”
“可是我也有够矛盾的,希望她长大,又怕她长大。”无奈笑了笑,叶松继续说道,“成长真的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我又不在她身边。你说说这个人,真的是,让我有操不完的心。”
“那你之所以学医,也是为了她吗?”陆持恒听他一字一句吐露内心深处积攒已久的感情,顷刻之间有些触动。
他了解叶松本就是温和包容的人,学医多少可能和他的性格有关,可此时此刻直觉告诉他,叶松学医这件事,许佳年很大可能起了决定性作用。
“她是主要原因。”
果真如他所想。
每个人对同一件事情的记忆点都不同,可能是因为人的自身经历不同所导致的侧重点不同。叶松不知道关于非典许佳年的回忆是什么,可他印象很深的一个事件是他对许佳年发火了。那是他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对她发火。
当年非典来袭,许佳年天天都被“请”回家,叶松的爸爸叶文辉有看时政新闻的习惯,叶松不可避免地也看到了一些。当他看到上面日益严重的灾情时,总是无法抑制地往最坏的方面想。
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不安因子一直在体内到处流窜,可偏偏许佳年没心没肺漫不经心的,还跟他开起了玩笑。说是她看过一个说法,关于脸上长痣的位置代表着的含义。
许佳年眼睛底下长了颗泪堂痣,她光滑白净的脸上兀地多出一颗痣,就还挺显眼的。按照她不知从哪看来的说法,她这颗痣的位置代表着父母要为这个孩子的身体状况一直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