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宸点头,道:“是,他是司马公身边的人,不仅这里,这秦淮两岸还有六成是司马家产业。惠生是我初到司马公门下时便结识的,与我还算熟悉。”
俞宸又解释道:“他知道你说起来还是那年他问我喜不喜欢青凤髓。盖因青凤髓稍带些酸味嘛,有的人不喜欢,他说我若是也不喜欢便拿给他放在浦园。我没给,后来问他如何存储可留更久,他得知我把茶放坏了大呼可惜,我才与他说起原由。”
亦真这才知他怎么上来便是那句话,心里绕了绕,却没说什么情话,反道:“暴殄天物。”
俞宸手按在桌子上挑眉看她道:“也不算,我一直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的,只作你一人喝了从不给我。”
亦真放下茶杯正色道:“还有你这样算账的,你若花了银子也擅自按在我头上,我岂不是不知不觉便欠了你的债。”
俞宸叹道:“又何止是钱,你欠我的多着呢。”
亦真懒得听他胡搅蛮缠,俞宸又看她笑道:“不过许你慢慢还。”
俞宸站起来对她伸出手,“今日先还一顿,去八珍楼吃鳜鱼羹?”
亦真站起来先行离开坐席叹道:“俞寺卿都判了,我又怎敢舍不得花钱。”
俞宸一笑,便将她牵起向外走,才出隔间的屏扇门,便见那青衣琴娘站在堂中,琴娘见他们出来便上前一步行了礼,看着亦真道:“方才可是娘子慷慨相赠?”
亦真笑了笑点头道:“是,不过只是见琴娘虽年轻却指法纯熟,更甚是意境不似被拘于一室之内的伶人,闻之忘俗,略表敬意耳。”
这琴娘显得有些雀跃又不好太失礼,腼腆笑道:“三日后我还来,奏高山流水,不知娘子可有意前来?”
俞宸拉着亦真板起脸对她道:“那日有事,不会再来。”
琴娘见他们下了楼还追了几步道:“半月后也在,娘子若想听也可来。”
俞宸有些无言以对,但凡这琴娘是个琴师,他可能也忍不得了,可偏是一女子,他也说不出什么。亦真却只觉他可笑,还真的介意。
两人来到八珍楼吃了午膳,也没其他事便要回家。
俞宸在隔间更衣,亦真正要坐下先歇息,便见向来稳重的纤雨急匆匆跑过来道:“娘子!周芳芳来了!”
☆、不速之客
攸宁从俞府门口下马,却见门口徘徊一红色布衣女子,头上也没什么首饰,像是民妇模样,倒不是他势利,只是他们确实不应该认识她,攸宁便上前问道:“姑娘是何人?”
周芳芳一见攸宁,顿时声音都娇滴滴起来,道:“六哥儿不记得我了?我是周家大姐姐?”
攸宁与周家来往不多,还和周芳芳真不大熟,但听她这么说,便问道:“来此可是有事?”
周芳芳泫然若泣道:“是,我来,来找亦真姐姐?有些要紧事,求求你,我只是想见见真姐姐。”
攸宁也厌恶周家人,看着周芳芳皱眉道:“有什么事要说?现我姐姐与你们家也没半分瓜葛,你走吧。”
说完攸宁便扔下她进了屋,谁知一转头这周芳芳竟和门子说攸宁让她进去,不管不顾溜进来了。
一见攸宁,女使过来道:“郎君,娘子和官人不在家。”
攸宁诧异道:“去哪里了?”
女使道:“随官人一道去浦园了。”
攸宁听了便有些不高兴,自顾自坐下嘀咕道:“竟然不带我!他果然是能哄骗我阿姐的。”
又对这女使道:“去寻了你们家最最好的茶来煮给我。”
女使自然知娘子对他上心,现下官人便也得让他三分,便笑了笑退下了。
攸宁大大咧咧也没瞧见,纤雨一出来便见周芳芳在院子里,便赶忙来与亦真说。
亦真和俞宸顺路是从东边侧门进门的,并没瞧见攸宁,俞宸在隔间更衣,纤雨便急匆匆过来说来道周芳芳来了,亦真也疑惑道:“她怎来了?已经进来了?”
纤雨点点头,小声道:“不知,好像她在门口碰见六哥儿了。”
俞宸气冲冲出来道:“这蠢货!”
亦真一下子不高兴了回头瞪他,俞宸却道:“你不高兴他也是蠢。”
亦真站起来推门出去,气道:“只你聪明!”
俞宸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攸宁这喝着茶终于瞧见她了,立时喝道:“你怎么进来了你?”
周芳芳犹豫试探看着攸宁道:“我是来寻嫂嫂……”
谁知攸宁一听更气道:“谁是你嫂嫂!滚出去!”
周芳芳被骂的一愣,赶忙一副娇弱模样,弱不禁风似的道:“好疼,六哥儿请放开。”
攸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撒开手,仍很生气,刚要开口亦真便进来了,一进门便看到此情景,赶紧跑了过来。
周芳芳也不辩解,只是咬着帕子哭,亦真上前拉过攸宁道:“周大姑娘,我离开你家许久了,和周家也再没任何瓜葛,你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周芳芳哭道:“我想嫂嫂与我哥哥虽没了关系未必没有一点情分,我们好歹还是亲戚,嫂嫂向来心善定会顾惜我一二,这么想着就上门来了。”
亦真气的发笑,看她道:“我和你们家人有没有情分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我与你当初又有什么情分可言?”
周芳芳道:“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想来嫂嫂也不会和我计较,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嫂嫂好歹与我哥哥订过亲,怎么能一点旧情都没有呢?”
攸宁气的就要冲上去动手,忽然看到门口俞宸一脸阴云站在那。
攸宁想亦真所有事俞宸都很清楚,倒是不必解释遮掩。
俞宸不紧不慢走过来,轻蔑看着周芳芳道:“你是何人擅闯本官官邸,你可知这是触犯律法的?”
周芳芳一副风中娇花模样瑟瑟发抖道:“大人,大人恕罪,小女并不是擅闯,是认识亦真姐姐来找她的。”
俞宸看她道:“哦,你是她何人,来找她做什么。”
周芳芳道:“我是嫂嫂先前……”
俞宸立马打断她:“你叫她什么嫂嫂,我怎不知我有你这样一个姊妹,冒认朝廷命官家眷也是触犯律法的,你竟敢来大理寺卿家行骗。”
周芳芳立马哭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走投无路,想着还认识亦真姐姐,哪怕姐姐不愿周济一二,能收留我让我凭自己本事活下去也好。”
俞宸轻蔑一笑:“我还当干什么来,原来是讨饭。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你哥哥在我面前也是派头十足,没想到如今周家人都要在我和我妻子脚下讨饭了。”
周芳芳脸憋的通红,跪在地上却仍继续道:“小女命途多舛身似浮萍,如今也没有什么廉耻可顾及,若是大人肯留下我,为奴为婢要打要骂都没关系。”
俞宸低头看她道:“你倒是能屈能伸。不过我家的奴婢都是老老实实做活的,你这样心机叵测留下做什么?留你搅的我家宅不宁?
既然来讨饭就有个乞丐的样子,人家别的乞丐还知道说两句祝主人家百年好合子孙满堂的话,哪个去人家里挑拨离间了,我本来只想把你赶出去,但你一再提起周殷南,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亦真和他如何我清清楚楚,并没什么介意的,但你哥哥可是得罪我至深呐,你说我还愿意给你们口饭吃吗?”
俞宸踢了一脚地上破碎的茶杯,道:“我便是有东西喂狗也不会给姓周的。”
周芳芳趴在地上只哭不语,俞宸道:“和你说这么多够给面子了,以后你们姓周的再敢靠近她半步,我便再请你们去大理寺的牢狱住住,你若也有兴趣回去问问你哥哥滋味如何。”
周芳芳想起周殷南狼狈模样爬起来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攸宁凑过来道:“哥,别的不说,你羞辱人可真有一手。”
俞宸笑道:“谬赞,我夸人也有一手的不信问你姐姐。”
亦真没说话,转身坐下。
周芳芳走了攸宁才又想起这茬来,不高兴道:“阿姐你出门都不叫我。”
俞宸坐在亦真旁边,看他道:“为什么非要叫你?”
攸宁气哼哼不说话,亦真便有些不好意思,打趣他道:“吃茶而已,你又不是没去过。”
攸宁叹了口气道:“哼,阿姐你就是不疼我了。”
俞宸在旁无语道:“你不要胡搅蛮缠,你一把年纪疼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