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浮生录(58)

她嘟囔着喝下了粥,粥入腹中,果然一阵畅快。

她打定了主意要让他有些表情,哪怕是让他笑一笑,皱一下眉头也是极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这样特别有趣,若是不成功,她便誓不罢休?

她琉璃目转了转,随即风卷残云地吃完一桌子东西,便摸着肚子跪坐到他对坐的榻上,方才碳炉上的水已经烧开,玉瓷壶里的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水蒸气顶地瓷盖上下窜动,她娴熟地拿起水壶,打开茶壶,开水高高地往茶壶中倒,然后将盖子盖上,接着将茶杯过了遍热水,用木质夹子夹着倒了杯中水,再舀了两勺生水在水壶中,置于碳炉上,往碳炉中夹了一块木炭,而后四指捏着茶耳,食指抵着壶盖,另一只手扶着袖摆,往茶杯中旋茶而倒,在茶水剩不多时,又点滴几下,将最后的精华都滴到茶杯中,最后将茶壶轻轻置于托盘上。

做完这些,她朝着轩辕紫晔咧嘴,“紫晔,喝茶,喝茶。”说着便将一杯茶置于他跟前。

轩辕紫晔点了点头,拿起茶杯,置于鼻尖轻闻了下,适才抿入口中,“水温不够,茶水融合太久,香味有些不足了。”

花汐槿撇了撇嘴,茶艺是门学问,功夫茶茶艺更是个中翘楚,任是她实操了这么多年,仍旧能被轩辕紫晔挑出很多毛病,她犹记初学冲茶时,滚烫的水入茶壶中,她连茶壶拿都拿不起来,因为实在太烫。

这么多年,烫着烫着也烫出心得了,皮糙肉厚死猪不怕开水烫,便算是她的茶艺开门心得了。

她冲茶却不怎么喝茶,这倒不是她的古怪,而是她一喝茶便歇息不好,犹如打了鸡血般整夜整夜整夜睡不着,所以她不大敢喝,除非为了提神,不然谁没事会拿与周公约会的时间换盏茶?

这当然不包括轩辕紫晔,他,是一个特别的人,他说过,唯喝茶能让人保持清醒,所以他总是喝茶,可是这让以前的她很纳闷,人生不应肆意妄为些么?难得糊涂呀,时刻清醒着也太累了。后来,她也懂得了一些道理,不是不愿糊涂,而是不得糊涂。

也是,如他这般理智的人,即使再大的事情,也是喝茶来镇定,倒不像自己,爱喝酒,高兴了喝酒,不高兴了也喝酒。

她托着腮帮子,瞧着埋头阅书的紫袍公子,有些兴致缺缺,“紫晔,你不好奇我这半年经历了什么么?”即使不是真正的亲人也不带那么冷漠的,天晓得她多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不可能开口说有关于他的事情,所以,只要她分享自己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轩辕紫晔又放下一卷书,重新拿了一卷,淡道“我在等你开口。”

还以为他不想知道呢,她心里暗自窃喜,她这个人有个毛病,对轩辕紫晔的分享欲特别强,什么都喜欢跟他分享,有一点成果也好,有一点领悟也好,便喜欢巴巴地跑去跟轩辕紫晔大说特说一通,通常情况轩辕紫晔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偶尔应一个表示自己有听,即使那样,她便会觉得十分满足。

她憋了半年了,她已经有半年未跟他说心里话了,终于找到机会了,她十分激动,但还是记着自己的初衷,要让他有个活人的表情。

她斟酌了好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三月,你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

轩辕紫晔没抬头,却挑了挑眉。

很好,有成效,她受到鼓舞,继续道“于是我时常觉得饥渴无趣,机缘巧合,从柴绫口中知晓你落入青华手中。”

他眉头一蹙。

“于是我化身王子,欲来场英雄救美的大戏,没想出师不利,刚出谷,才烤了只鸽子便被人妒忌上了,因为不分给他们鸽子吃,便被逼跳崖。”她说的无比凄惨。

轩辕紫晔抿着嘴唇,眼睛仍旧盯着书,琉璃目却没再动了。

又说“天不绝人,我又遇上了……”她顿了顿,目光黯淡,司徒羽便是她心中的那道疤,不揭开还是好好的,一旦掀开,鲜血淋漓。

见她迟迟没下文,轩辕紫晔抬眸,瞧了瞧她,端了另一杯茶,饮尽。

又自己冲起了茶,动作十分优雅闲适。“遇上什么?”

她发了会愣,神色古怪,又强自笑了,“遇上了位故人,他救了我。”她寻思了许久,用这几个字带过了一切,这样自己才不会觉得窒息,她舒了口气,又道“因缘巧合下,我忆起了往事。”

她瞧着他优雅的冲茶,“紫晔,你知晓么?我竟真的是寒昭国的长公主,我原名寒惜瑾,母后说,她希望我被当成瑾玉一样,被人疼惜一辈子,我也不是野种,我有父王,我有母后。我不是浮萍,我也是有根的人。”她说着说了就笑了。

“嗯。”轩辕紫晔的神色莫测,她瞧不出什么心思,突然觉得有些渴,便端起他冲好的茶,牛饮一番。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轩辕紫晔说过,茶要浅斟慢酌,方能尝出个中滋味,大约是因为她的牛饮让他觉得亵渎了他的茶艺,她朝着他歉意地摸了摸后脑勺,“实在是口渴,不小心一饮而尽了,也是好喝的,好喝好喝。”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恭维,其实喝太快,除了苦涩以后后尾的甘甜,并不能尝出什么其他的滋味了。

他没揭穿她的恭维,顾自地冲着茶,厢房中一时沉默,只瓷壶烧开水,水汽顶着壶盖一开一合的声音。

良久,门外有人敲门,轩辕紫晔应了一声,“进。”

一时间房中进来几位腰配长剑的男子,当中除了顾城武她见过几次外,余者皆是陌生的面孔,即使面生,他们给她的感觉便是,清一色的严肃呆板,她撇了撇嘴。

他们一进来便目不斜视,朝着轩辕紫晔单膝下跪,整齐地抱拳道“属下参见王上。”

花汐槿瘪了瘪嘴,复制粘贴的大约便是眼前的场景。

轩辕紫晔挥了挥手,他们适才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地笔直。

他们才得到情报立马回来汇报,並不知道轩辕紫晔身旁何时多了位少年,他们望见了轩辕紫晔身旁拖着腮帮子一脸打量意味瞧着他们的缟素少年,这位似乎与王上颇为相熟,于是他们又瞧了瞧轩辕紫晔,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在这位面生的公子面前说出他们得到的消息。

轩辕紫晔却给了他们肯定的回复,“无碍,说罢。”

他们当下也不扭捏,一个一个有序汇报,话语简洁地言明,其一说道“回王上,青华余数王族子弟皆已被杀,青华王被幽禁在王宫,似乎病重,王宫琐事大多由宦官解决,只大事由太子决定。”

其二道“属下遍寻王宫,寻不见九王爷的踪迹。欲寻太子府,可守卫甚微森严,比王宫还严密几分,属下无能,未能混进府中探虚实。”

其三道“探子来报,寒昭和亲公主不日前已到达神木,现于胧月居暂住,待八月十八入嫁太子府,但至今为止,和亲公主甚微低调,从未出房门,是故未有人见公主的面目。”

其四道“禀王上,寒昭太子此番亦来了青华,目的不明,有消息传白河阁主出现在神木,属下遍寻,昨夜似乎出现在红昭楼,如今行踪不明。”

其五道“王上,青华太子暗中操练兵力多时,神木王都,城西,城南皆为练兵场,又暗中屯粮,此次规模宏大,边境来报,似乎青华的兵力有默默往蹇垅聚集的趋势。”

……

轩辕紫晔静静地听着他们的汇报,不置一词。

下属们汇报完,便静静等待轩辕紫晔的发话。

没想他並没有直接回答他们,而是目光飘向一旁的花汐槿,“你在想什么?”

花汐槿听的甚是无聊,目光在轩辕紫晔和汇报者之间留连,这便是公务,也着实无趣,人也无趣,消息也无趣。

“从进神木始,那日在街市随意冒名王帝,横行霸道的宦官,我便知晓如今青华宦官的权利不一般,却没想那么不一般,听闻青华太子残暴狠戾,不知为何却放任宦官作威作福,大举练兵屯粮,其心,路人皆知。”

至于和亲公主,不正是说的自己么?那假公主唯唯诺诺,一看便是个胆小的,被追杀了一路,自然心有余悸,不敢轻易露面。

寒睿那厮,却是个贪心的,想与青华合盟,又想与白河合作,弑父篡位,亏他想的出来,只是他怕是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她不巧知道了白河阁主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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