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成为谁的榜样?
——亚尔林想不出答案。
他没滋没味的吃完这餐饭,在彼得·帕克的邀请下,暂住到了少年的房间中。
毕竟他没落脚点。
“晚安,肯。”
“……”
“晚安,帕克。”
——睡吧。
等你醒了,世界便亮了。
-
既然恢复了元气,身为学生的彼得·帕克自然要返校,继续自己的学业。亚尔林心不在焉的送他到校门口,就打算溜走。
然而。
“肯?你来了?”恰巧路过的老师唤住他,笑盈盈的说,“泽维尔先生替你请了假,你不必急着来上课的,养伤比较重要。”
……请假?
他以为他被办理了退学。
亚尔林愣住。
难道……查尔斯·泽维尔从未切断他的后路?就算绑了他,亦为他回归原本的生活做好了准备。
“……”
少年的心情变得复杂。
彼得则利用这个机会,将他拽进了校门:“快上课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对了,肯有看关于纽约大战的报道吗?那些外星人的飞行器很帅吧?得好好学习才能摸到,甚至制造出来……肯你不向往太空吗?”
——转移话题的方法好生硬。
即使明白少年是为了防止自己离开,才试图挑起自己的兴趣,但是——
亚尔林被戳中了软肋。
他确实想去外太空。
在浩瀚的宇宙中打捞某个星球的残渣,和大海捞针一样,完全是痴人说梦。他的理智痛斥他的愚蠢,而他的情感驱动了他的脚步。
亚尔林放弃了逃学。
接下来的几天,少年亦步亦趋的跟着彼得·帕克,努力的学习着地球的知识。
他学得很艰难。
银松星的知识体系,与地球不同。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学的是“资源调控”:他不需要深度了解某个学科,只需要把相应的学者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简而言之。
亚尔林学的是“广度”。
数学、物理、化学……他在接收一套全新的体系,在做一件难度极高的事,却没有相匹配的智商——他的天赋又不是“超脑”。
抵达地球后,他能流畅的和地球人交流,全靠银松星的黑科技:可以植入脑部的语言转换器。
所以。
小王子越做题,越颓废。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帕克是怎么拿到好成绩的##我完全不认识这些公式啊##等死吧,没救了#
他咬着笔,眉毛紧皱。
不是天才的话。
造得出宇宙飞船吗?
01的资料库是球的科技水平,造不出来,而且……两个星球拥有的原材料不同。
他没办法硬套。
——太难了。
与其拿不够聪明的脑袋瓜,去思考如何造宇宙飞船,不如祈祷碰见超人。
超人说不定愿意带他去宇宙。
……算了。
做梦更实在。
亚尔林放下笔,趴到桌子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周身的冷淡被这动作驱散,转换成饱含沮丧的稚嫩和青涩,凸出了他的精致。
彼得·帕克不禁弯眸。
“怎么了?”他问。
和亚尔林一同上下学、吃饭、写作业——形影不离——的日子宛如一场梦,美满得令他产生了“不告白也没关系”的想法。
反正肯总是待在他身侧。
“我是不是很笨?”
“……”
彼得·帕克一时语塞。
笨不笨这个问题……
他承认,他怀疑肯连小学都没认真读,可实际上,肯学得挺快的。撇开高难度的题不谈,同一种题型,他讲一遍,肯就能记住。
不过少年的基础太差了。
想要取得高分,难度不小。
“……”
亚尔林又叹了一口气。
他歪着头,银白色的发落到细瘦的胳膊上,与苍白的肌肤互相映衬。少年的绿眸盈着月的光辉。
“帕克。”
他的语调悠长,轻飘飘的,仿佛在咏唱空灵的诗歌:“……我好想去太空啊。”
月辉碎在他的眸中。
亚尔林的睫毛耷拉着,半掩住晃荡的怀念和难以克制的哀悼,宛如夕阳下的湖面。
波光粼粼,凄艳至极。
——扑通。
彼得再度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会带你去的。”
干净清爽的大男孩一字一句、温和而坚定的承诺道:“你看,我成绩那么好。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厉害的科学家——到时候,我带你去宇宙。”
“你等我,好不好?”
亚尔林回视他。
来自异星的小王子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世、自己的遭遇、自己的苦楚,他只是轻轻的勾起了唇角,像是热衷于“圆满结局”的童话故事般——
柔软的“嗯”了一声。
“我相信你,帕克。”
只是……
我大概不会等你了。
第21章
亚尔林痊愈了。
头部、手部的伤,和治疗查尔斯·泽维尔的副作用,都消失了。他恢复了健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疤亦会因特殊的体质而褪去。
拆线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死神似乎忘记了他。
怀着微妙的侥幸,少年进入了梦乡——他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失去意识。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包裹住他,勾出了他的记忆。
——他来过这里。
“亚尔林·肯。”
雌雄莫辨的嗓音,傲慢而讥讽的语调。有人念出了他的名字,如同在践踏一株杂草,透着无比残酷的冷漠:“最近过得如何?”
“……”
亚尔林没吭声。
死亡厌恶他的能力,憎恨他改写了数万人的命运,破坏了法则……他们俩,已经势如水火了,根本没有交谈的必要。
“啊,让我想想——”
可惜。
即使得不到他的回应,死神亦能自顾自的讲下去:“你在为重返故乡而努力?还幻想着遇见第二个幸存者——幸存者这种事……问我不就好了吗?”
“……”
少年的耳朵动了动。
他反复提醒自己不要被死神牵着鼻子走,却无法抑制的、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口:“……有吗?”
“除了我,还有谁活下来了吗?”
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像是垂钓的人捏住了上钩的鱼、守株待兔的农夫等来了傻兔子、布下陷阱的猎人注视着坑底的幼兽……死神的这声轻笑,充斥着高高在上的戏谑。
然后,场景变了。
填满了世界的黑渐渐流逝,展现出全新的色彩:尖叫、炮火、鲜血、残肢……
亚尔林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的身前,跪着自小伴他左右的护卫队的队长。男人低垂着头颅,手掌抚胸,无声的宣誓着什么。
遍地的尸骸中,唯有他站着。
——“当然没有。”
死神“体贴”的为他重演了银松星被吞噬的片段,再拟出看不清面容的人形,指向漂浮着的星球残渣。
“你想找到这些玩意?”
“连回去的路都记不清的你,想从无穷无尽的宇宙内找出这几个不停移动的碎片?”
——“噗嗤。”
又是饱含嘲弄的笑声。
少年的碧绿色眼眸里满是空茫。疼痛到了极致,反而可以轻松的忽略掉死神的讽刺。他慢慢的半跪下来,颤抖着手拥住伤痕累累、被血浸湿的护卫。
亚尔林的侧脸沾染了鲜艳的红。
浓烈的血腥味,恶心的粘腻感,冰冷的温度……亚尔林仿佛失去了五感,丝毫没有嫌弃之意。
他按住尸体的后脑,微弯下眸子。
“晚安。”
少年不肯对死神示弱。虽然眼眶通红,心如刀割,但他没有再哭泣。他紧紧的抱着死去的同伴,眼睛里含着温柔似水的笑意。
“晚安,戴维德。”
这份沉稳激怒了死亡。
——“砰!”
故意用来折磨他的场景突然破碎。死神气恼的将他抱着的尸体化为血水,淋了他一身。
而他毫无反应。
亚尔林维持着拥抱友人的姿势,浑身浴血,苍白的手指微微弯曲。他的声音依旧动听,像是百灵鸟。
“从此以后。”
“你们再也不会痛了。”
-
没看见他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小心眼的死亡气急败坏的把他扔出了自己的领域。
“亚尔林·肯。”
“你最好祈祷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心理阴影,不然……我总有办法使你跪着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