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了,你仗着高速移动胡作非为是会出事的——看,新同学哭了。”
……
皮特罗百口莫辩,求助性的看向亲妹妹——旺达·马克西莫夫——期盼着得到声援。
旺达眨了下眼睛:“哥哥,去道歉。”
皮特罗:……
你变了。
你再也不是那个贴心的小棉袄了。
“……好吧。”
自知理亏的快银摸了摸鼻子,踏出了第一步——“等等。”不知何时醒来的洛亘按住他的肩膀。
“让他安静一会儿吧。”
男人强调:“暂时别去打扰他。”
“噢。”皮特罗乖巧的应声。
看来新同学是个有故事的人……emmm,怪不得教授会特意叮嘱要多包容他。
不过,亚尔林很温顺啊。
即使被逗得炸毛,也不会骂人或者打人。只要不是恶意的欺压,少年都不会激烈的反抗。
当冷漠的外壳阻挡不了旁人的喜爱。
他便会无措的露出柔软的内里。
因为太柔软了,我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咳。我改还不行吗!我才没欺负他。
我是想罩着他的。
快银暗自嘟囔。
-
亚尔林逃到了查尔斯的办公室。
他不敢回宿舍,怕被同学逮住。其他的老师不熟悉,洛亘在睡觉——思来想去,只好躲进“罪魁祸首”的办公室。
“这几天感觉如何?”
查尔斯坐在办公桌后,英俊的眉眼含着笑意,语调温和如春风,不含一丝一毫的侵略性。
“……糟透了。”
亚尔林靠着墙
坐下,骨节分明的手盖住了精致无瑕的脸:“我讨厌学院。”
“是吗。”查尔斯的笑意不减。
“……”
奇怪的人。
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包容心……所以说他讨厌学院啊!全部的人都……太好了。
为什么要那么温柔。
——他没资格拥有这些。
开启新生活的话,他一定会渐渐忘记湮灭的故乡,死去的臣民与宠爱他的长辈。
背负着过往,就没办法幸福。
丢下过往……
那为他而死的护卫又算什么?
亚尔林的喉结滚动,咽下了一切的苦涩和悔恨。他轻声询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合适的时候。”查尔斯回答。
“……”
少年感到崩溃。
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被同学们的热情、老师们的体贴腐蚀,害怕摆脱阴霾,害怕向前走——
他应该故步自封。
他不可以抛下故土。
“泽维尔先生。”
亚尔林哽咽着请求:“我会死的——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会死的。我决不允许自己背叛大家。”
他碧绿色的眸子望着查尔斯,纤细的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因恐惧而变得惨白。少年的瞳孔里寻不见光亮。
“我感觉我浑身都是血。”
“我知道。”
“您想救我,想帮助我——您是个特别好的人。但我不值得被救……我得陪他们。”
“他们死时可痛了。”
“我听见了哀嚎,看见了残骸,见证了杀戮……而我救不了他们——我感受过那份痛楚,我疼得无法动弹,狼狈至极。”
“靠臣民的命活下来的王子,什么都不配拥有。”
亚尔林注视着面露心疼的男人,轻慢又癫狂的挑起了一抹笑。他如同海妖,引诱着追求财富的海盗。
“做个交易吧——”
“你放我走,我为你治好脊椎。”
“是不是很划算?”
第12章
轮椅上的男人半阖下眼帘。
他避开了亚尔林那盈满绝望的目光,双手交握,浅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叹惋和少许的消沉:“……我似乎又做错了啊。”
查尔斯弯了弯眼睛。
他的笑容总是极具包容性的,宛如万里无云的晴空,或一望无际的海。被他看着,会有种“找到港湾”的安全感。
就像是……
无论面前的人经历过多黑暗的事,他都会温和的、细心的进行引导,安抚住那些躁动的阴影。
亚尔林是仰慕他的。
收到查尔斯递过来的学院的名片的瞬间,他便被这位双腿瘫痪,却仍旧愿意对迷途之人伸出援手的绅士打动了——这是个超级好的人。
此刻。
坚韧又温柔的泽维尔先生,因为他的口不择言,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这难过不是对他的失望,而是对自身的无力的斥责。
即使他故意把泽维尔先生的救助歪曲成“出于私欲”,摆到交易的天平上,肆意抹黑男人的高贵品格……
他还是没生他的气。
亚尔林想:我何德何能啊——
泽维尔先生。
不该为了我而谴责自己。
少年亦挪开了视线。
一个不忍心看对方的绝望,一个不忍心看对方的落寞。两人不谋而合的盯着花纹简洁的地板,陷入了无言的沉寂。
片刻,查尔斯张了口。
“亚尔林,我自幼便能读取他人的思想。一开始,我非常不安,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特殊。”
“接着,我遇见了瑞雯。”
“我将她当作妹妹。我们互相扶持着长大,和新朋友们一起组建了战警——我以为这是传奇的开端,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直到我的挚友击穿了我的脊椎。”
亚尔林静静的听着。
男人的语调像是优雅的钢琴曲,韵律平缓,又不乏触动人心的力量,含着奇特的安宁感。
“挚友与我决裂,瑞雯离开了我……战警分裂成两批,我失去了双腿。之后的那段日子,我不断的质疑自己,不修边幅的闷在庄园里,不肯面对现实。”
——“我做错了吗?”
“我曾经无数次的自问。”
“就算重新振作,再次开办了学院的如今,我依然会犯错,做令学生们讨厌的事……被我封印了能力的琴就埋怨过我——”
“什么才是正确的?”
“我得不到答案。”
“我总是在错误中反省,却又难以避免犯新的错……抱歉,亚尔林。”男人微弯着眼眸,那抹天空般辽阔的浅灰色染上了忧郁。
“这里会让你痛苦的话……”
“我放你走。”
……为什么。
明明获得了许可,明明应该高兴的。少年怔怔的望着地板,心脏被查尔斯的话语内的悲伤扎出了一个孔,“呼呼”的漏着风。
空洞,迷茫,憋闷……
他的睫毛下垂,遮掩了眸中的怅惘,唇角也无意识的扬了扬,装出如释重负的模样。
“……谢谢。”
亚尔林轻轻的回答。
还有……
对不起。
辜负了你全部的善意。
对不起,先生。
-
转身离开前,得好好的说再见。
基于这个理念,查尔斯多留了亚尔林三天,并且给予了他最大的自由,不再派金刚狼盯着他。
——少年果断的逃了课。
靠着“躲避同学”的借口,亚尔林理直气壮的“住”进了悄悄仰慕着的泽维尔先生的办公室,日常依墙而坐,翻阅着感兴趣的书。
查尔斯体贴的接待了他。
他喜欢坐在地板上,男人便默默的添了块软和的地毯,防止他着凉;
他的肠胃吸收不了正常的饮食,男人便委托厨师多做一份易消化的餐点;
他看不懂生涩的词汇,办公室里便多了本词典;
……
——小王子被宠爱着。
考虑到自己和学院马上就会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亚尔林没有再抗拒查尔斯的温柔
。
他维持着冷漠的假面,却如同被驯养的小兽,在见到饲养员的刹那,眼底会绽放出微弱的、稍纵即逝的——名为“雀跃”的——灼目色彩。
……他会留下吗?
发现了少年的变化的查尔斯想:既然已经卸掉了满身的刺,说不定……第四天到来时,亚尔林会主动留下,结束流浪生涯。
——留下来吧。
学院,适合所有无家可归的孩子。
如果他注定要走……
希望时间转得慢点。
再慢点。
亚尔林就可以多休憩一会儿……等他再次踏向远方,跌得浑身是伤,也不会失去爬起来的力气。
“嘀嗒”,“嘀嗒”——
在查尔斯的纠结之下,日历上的数字变了又变,丝毫没有为谁停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