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妹妹的吼声,沈娟娟先是愣住了,转而用更大的声音回敬她:“发疯了是吗?周六要回家吃饭你不知道吗?”
“我病了我要睡觉!不用你管!”沈琴琴心里的小野兽已经不受控制了,她几近嘶吼的声音连程嘉城听了都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耳朵。
“真是有病!”沈娟娟生气的摔门就走。两姐妹虽然平时就不太和睦,却也从未撕破过遮羞布。沈娟娟不知道妹妹为何会忽然抓狂发怒,眼瞅着已经快十二点了,她不愿跟她废话,想着一会儿去后妈面前告妹妹一状,她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姐姐下楼的声音逐渐消失,沈琴琴立刻回过神来,她拉起程嘉城慌乱的给他套上西装外套,有些不安的说:“快走,搞不好等会我爸就来了。”
程嘉城的瞌睡虫早就被姐妹俩给吓跑了,他当然是要溜之大吉的。只是他不确定沈琴琴是不是能善后,于是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一会你拿冷水洗个脸,最好把手也泡泡冷水,这样就会短暂的出现全身冰凉的状态,没准能忽悠过去。”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小时候每次闯了祸他都用装病来蒙混过关。
“嗯。”沈琴琴麻溜的收拾好房间,再三确定屋内不再有任何属于程嘉城的痕迹。
“我走了!”程嘉城飞快的跑出门。大长腿几秒钟就跑到楼下,他知道沈琴琴会在窗口看他,于是骑上自行车后冲四楼招了招手便离开了。他并不害怕,事实上还有些小激动,毕竟这样的事情在他的生活里从未出现过,特别有新鲜感。他无从想象被沈琴琴的家人发现后会是怎样的局面,却有些自信自己一定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女婿。女婿,他喜欢这个身份。
沈琴琴用了程嘉城教她的办法,甚至脑洞大开强化了这个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病人的窍门,她洗了个冷水澡。二月份的天气洗热水澡都需要开暖气护身,她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冲进冷水里的,却实实在在的这么做了。被家人发现恋情的恐惧袭来,或许这就是勇气的来源。沈娟娟回去后一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她笃定这一点。
“哈秋……”这一个喷嚏冒出来的时候她放心了许多。沈琴琴躺在床上环抱着冰冷的身体不知不觉在等待中睡着了。
沈娟娟一进家门张嘴就想告状,却见到爸爸和继母抱着三岁的妹妹嬉闹,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这个想法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换上拖鞋走到客厅里,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了沙发上。十二点半的时候,爸爸终于开口同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吃饭了!”
“哦!”她随口附和一声。沈娟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吃饭,每次回家她都感觉自己是在自取其辱。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孤儿院的孩子,至少他们没有亲人就不会对亲情心存妄想。
“可可吃饭咯!”继母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她抱着那个已经学会了撒娇的小娃娃走到餐桌旁,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儿,于是问到:“琴琴呢?”
沈娟娟已经没有告状的冲动了,本是同根生,本就不受待见的她们何必要在这样一个不属于她们的家里互相折磨呢?“可能感冒了,还在睡觉,我一会给她带饭去吧!”她说。
“哦!”继母的脸上没有担忧,她的话依旧事不关己。
第17章 马庄街胡同
沈琴琴确实高估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份量,更低估了自己对姐姐的了解。以至于当她醒来后看到床垫旁边摆着的一个不锈钢饭桶时,她有些后悔自己顶着寒冷洗的那个刺骨的冷水澡。她缓缓爬起来,滚烫的身体离开棉被后瑟瑟发抖。
沈娟娟听到了动静便走了过来,“你发烧了知道吗?吃饭!”
“爸呢?”沈琴琴不死心的问,“他知道我生病了吗?”
沈娟娟白了她一眼,用比空气更冷的话语提醒她面对现实,“你又不是可可,病了还要人伺候么?晚上我也不想过去了,你就将就着吃,我一会去楼下买个泡面凑合下。”
沈琴琴苦笑了一下,姐姐的话虽然没有温度,却也不至于冻伤她,只是叫她认清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罢了。她默默的打开不锈钢保温桶,午饭搁到晚上六点吃,该凉的都凉了,就像她的心一样。
程嘉城逃出来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兜里没钱去不了网吧,跟母亲吵了一架更是舍不下脸面去乞讨。他站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忽然想起了许久未曾相见的父亲。不可否认在这个时候他确实感受到了父母离异的唯一好处,那就是当母亲容不下他的时候还有一个可以江湖救急的父亲。谈不上依靠,父亲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并不富裕的钱袋子,偶尔可以要到一些零花钱。
马庄街可能是这座城市中的贫民窟,程嘉城从不愿告诉别人他曾经生活在这里,这里有他难以启齿的童年。胡同又深又黑,握手房比比皆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听到握手房这个词汇时,他满心好奇的来到与隔壁胖胖家相邻的窗口,试着和胖胖拉了拉手。儿时并不懂得住在握手房里的悲哀,此刻却早已明白这层层叠叠不见任何光线的握手房的的确确就是贫穷的印章。
他走进胡同里,住在一楼的人家堆放了许多杂物让这本就不宽敞的胡同变得更加狭窄,根本容不下他一米八三的个头自由穿梭。
啪……他不小心踢倒了一张竹椅,于是赶紧冲着屋里的大爷赔上笑脸:“大爷我错了!”
“嘉诚啊你吃了啥长这么高?不像我家胖胖怎么吃都不长个只长肉。找胖胖啊?他……”
“不是不是,我来看我爸爸的。”程嘉城连忙摆手。
“你爸?他不在啊!可能还在大中原没回来。”
程嘉城听到大中原的字眼就火冒三丈,这个从他童年开始就存在的廉价舞厅经历了无数次的更名后居然还能屹立不倒,若是放火不犯法他真想一把火把它给烧了。若不是父亲流连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时常夜不归宿,或许母亲不会如此决绝的离开这个家。他一直认为那个地方就是摧毁他幸福的元凶。
他肯定自己不会去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地方跑楼,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住在这里的小伙伴求救了。
“大爷,胖胖呢?”他问。
“胖胖在亮亮家!”大爷指了指巷子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个用铁皮木板等废旧材料搭建在握手房中间的隔间,连房子都称不上。亮亮是马庄街胡同里可谓最贫穷悲惨的孩子,早年失了父亲,母亲改嫁后却不肯带他走,于是他只能跟着年迈的爷爷混口饭吃。
“谢谢大爷。”程嘉城礼貌的道谢后,他脱下他身上有些昂贵的西装,生怕被胡同里的污秽侵染。他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走在胡同里,胡同中间的臭水沟又细又长一直通到马庄街的下水道,他无可避免的踩着它的边缘一直走到亮亮家。
第18章 兄弟情义
“哟哟,亮子,看看谁来了!”胖胖扔下扑克牌,趁着程嘉城的到来赶紧结束掉这个他并不擅长的娱乐项目。
“哥,好久没回来了,来看叔叔的?”亮亮一见到程嘉城,满心的羡慕都写在脸上。他们差不多的身世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结局,大家都说程嘉城被他母亲带去享福了,而亮亮却被自己的母亲残忍的遗弃了。
程嘉城已经不能够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性的爬上亮亮栖身的隔层,他怕他一上去那所谓的房子就会塌下来。他站在满是锈迹的铁门旁看着童年的要好玩伴,满脸都是微笑。那扇铁门摇摇欲坠,却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你们吃了饭没啊?”他问到。
“这都几点了,早吃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程嘉城有些失望,事实上他真的希望他们请他吃饭,却碍于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不想让自己太难堪。“我刚骑车过来的时候钱包丢了,我爸又不在,你们身上有钱吗?借我点,我写个字据,管我爸要!”他找了个不错的理由阐述了自己的困窘。
亮亮摸摸干瘪的口袋,用着奇怪的力道好不容易将粘在口袋里的五元钱掏了出来,“我就这么多。”他将钱递了过去。
胖胖在这个时候也不甘示弱,为兄弟两肋插刀那是身为发小必须要做的事情。“等着,别走啊!”他踏上拖鞋飞快的往家跑,臭水沟里的脏水溅了一裤腿也没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不一会他跑了回来,“给,够不够?”他拿着一把零碎的钞票塞进程嘉城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