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我。”
她用力掰开他的左手,想从他手里拿回来。他握得很紧,她用指甲扣他,扣出皮见血丝了他也不松手。她因为他的强硬越来越烦躁,烦躁到声音猛地提高。
“你还给我!你凭什么拿走!”
他突然一把扔向远处,声音冰冷。“想要你就去捡。”
她看了一眼他,立马跑过去捡起烟,放回兜里后转身与他背离前行。他忙小跑着跟在她身后,扯住她的脖领。
“你是不是最近出什么事了?”
洋葱心的她用力拍开他的手,阴风在沉聚。“你别跟着我。”
求求你不要理我。
他见她油盐不进,声音猛地沉了。“你不知道抽烟会致癌吗?!以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他妈要死就死!我叫你别跟着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她突然转身拿过他右手里的奶茶用力摔在他胸前,声音破碎。“我让你滚啊!你他妈和她卖你的破奶茶去!”
“滚!”哭腔。
她的胸口剧烈颤抖,甩他奶茶的手像折了般垂下。
他的白色校服顿时湿漉一片,脏污的暗褐色奶渍与果料湿哒地黏在白色。奶茶掉在鞋上,他狼狈不堪却没有愤怒,只用袖子轻轻抹去溅在脸上的奶茶,眼睫轻轻低下,扣着食指疤。
心里正阴雨绵绵。
“枝道。你宁愿喝他买的也不愿喝我做的。我是真的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她缓缓低了头。
“她就是我和你说的去做家教辅导的人。我去奶茶店打工是她引荐的。我和她没有别的关系。”
他说:“我只是想挣钱。”
“然后呢?”她眼睛突然红了。
“你不是...想结婚吗?我现在就准备。”
他认真看向她,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我也想和你结婚。”
她只有无尽的沉默。
好奇怪。他对她越好,她反而越排斥他。她反感死美好的东西,因为衬得她无比糟糕丑陋。所以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轻轻地从书包里拿出个袋子,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鞋盒,他打开盒盖后让她看。
明月给他的钱很少,只够他平日开销。所以这些天的补习费终于能买上了。
“这是你的新年礼物。抱歉,我隔了好久才给你。”
是她送他的那双鞋的情侣款。
这一刻她突然相信:也许。爱情可以忠贞不渝天长地久。不过也就一会就没了。因为还有无数破事在预知她和他的未来。她已经回不了头。他向北,她向南。他向阳,她向阴。天各一方,背驰而行,是场死局。
她让他先放着。随即转身就想走。他又拉住她的手。
“你想考哪个大学?”
她摇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还是不肯让她走,拉她衣角的手用力。她甩开他的手他也不走,就一直跟在她身后默默跟着。僵持下她终于忍不住地转身。
“你是不是贱?”
他闪烁了眸。“嗯。我贱。”
越伤害他,他就越来劲纠缠。痛不欲生更不放手。
她猛地扇了自己一掌耳光。问他:“你走不走?”
他看着她不说话。
于是第二掌将要落下,他抓住她的手腕,微哽咽了声。“我走。”
她顶着红肿的脸往公交站方向走去,他没走,只是站在原地看她背影。
她走出十步后转过身。想他已经看不见她眼角有泪,于是肆意地流。她加大了声音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他说:“我看你坐上车安全了再走。”
她急忙转过身不再理他。站在原地,手指擦去所有泪水,仰头平静了面孔后突然转身跑向他,拉着他的手推他在一颗树上压着,便踮起脚凶狠地附上他吃惊的唇,唇舌交融是兵刃之战,她吞咽他的口水,恨不得榨干他的水液。她咬他的唇瓣出血,香与腥交合。
她瞪着他,吃尽他的血液。
“你就是个疯子。”
抢过他手里的鞋盒。她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利落地坐上后排头也不回地向司机报了地址。
路过第一个公交站台,她才抱着鞋盒埋着头小声的呜咽。路过第五个公交站台,她突然嚎啕大哭。
“明白。”
“明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对不起。”
路柔对刚刚不小心撞到的少年道歉。说完她看了看被撞到地上的黑色袋子,袋口隐约露出一截红色绳子,还有什么…手铐?看错了?少年很快拾好后放进口袋里。她看他干净清俊的面容一点也不像变态。应该看错了,她想也许是什么工具一类的。
少年回她:“没事。”
–
他正对着窗口的阳光细细把玩。
手铐、脚链。他打量它做工的精细程度。纯黑色恰好,重量适度,就是太硬会磨坏她。
暗室里的小铁床他试过了。耐操。配合吱呀声更带性趣。四根白色床柱也与铁链长度配合默契。
还有些。他放进了抽屉里一一整齐地排列好。等待过几天后。打开挑选。
阳光下。纤白手指与黑色工具的贴合像撒旦□□了天使。铁的金属感熠熠发光,折射他如墨的双眸。
窗外阳光灿烂。
窗内阴黑不堪。
–
枝道。你被宠坏了。
你看不到我有多难过吗?我每天都在跟踪你,观察你每一次呼吸,欣赏你每一次把戏。你真的看不到我的乞求吗?我这么可怜都引不了你一个回头。
我躺在血泊里,你冷漠地说要去帮我找医生。
可你明明知道。
杀死我的人是你。
第六十九章
他不知怎么走到了这里。
仰头。他看院里一颗桉树从墙内伸出手臂,求他带他逃亡。
两百块一个月的水泥房,二十平米可以挤四个人。他和一群没救的人住在一个院子里。院门是一张锈红色的铁门分成了两片。那时租了两间,两张黄色木门掩不住穷痛。漆黑过道里放了张桌子,上面放个电磁炉就成了厨房。
很少有车经过,没有路灯,一到夜晚就是无人问津的黑。房后只是一大片的野草和老鼠。没享受过热水器。自来水发黄到与墙色相近。打开大铁门要走半个小时才有一个公交站,再坐半个小时才能到学校。
墙上还有血迹斑斑。他的,顾雷的。交杂。
那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接近死亡的地方,是暴力、痛苦、绝望和可耻的地方。
衍生恶鬼的地方。
他的食指轻轻划过铁门上的锁。
清脆的铁销声于寂静的暗夜里回响,像敲一次钟。
–
顾深是个不争不抢的乖孩子。
美好、纤细、皎洁、阴晦。
是个食清风、澡山雪般的人世绝色。干净外相上的青色血管条条清晰。白到指节粉态透光般圣洁,尘渍妄侵。
像下雪一样。
他有一个梨涡。他爱笑,笑时可爱得如一场粉色梦境。
他比顾隐晚来五分钟。
–
家是根,人是树。下面烂,上面也千疮百孔。
他家穷酸寒破,从没有固定的安身处。这个月是春熙湾,三个月后是安平巷,再几个月就是下水道。最常见的菜是粥和炒白菜,因为白米掺水能撑个好几天,所以他的味觉只习惯清淡。
挣钱基本上靠明月摆摊卖关东煮,顾雷偶尔跑三轮。
顾雷一生的最爱是喝酒打牌,爱贪逸享乐。过一次年打牌就输光好几个月明月辛苦赚的钱。明月哭着骂他,他不听反而更怒,用男人的力量打服了她,让她再也不敢跟他提打牌的事。
他一生没别的本事,就打人厉害,常常喝完酒就发酒疯家暴。从明月到顾隐再到顾深。就好像这不是他的家人。明月经常被打得躲进床底,顾隐被打得腿瘸了两天,顾深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个星期都没消。
大男子主义的顾雷面子最重要,他自豪地对别人说:
“家里没人敢顶撞老子,现在家里做主的是我。我跟你说,不听话就打,孩子老婆要多打,往狠了打。打多了,人才乖。”
–
顾雷和明月没想要第二个孩子。
当顾深只有一个月大时,他们就联系好了人准备卖掉换钱。结果卖出去还没半个月,人贩子刚上车时就被紧盯的警察抓获了。孩子被警察送回,他们也暂时失去了卖孩子的渠道,于是只好将顾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