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电视光忽暗忽明,一会蓝一会紫。照着头发遮住眼睛的她。枝道听着女人说话,眼圈慢慢红了。
在学生时代惊艳青春的人。他可遇不可求。她知道了。她知道细节里是什么了。
心动。她不该且毫不自知的心动。
她从茶几上握住手机,解锁点开。再点进空白头像,看到最后一条聊天记录。
混蛋:【错题分析一下】
六出:【好嘞!】
她点了下输入框,输入法跳出来。她想了很久,缓缓打着。电视蓝光在手指尖上跳跃。
六出:【明白。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助。虽然最后我没能进前十,但你给我的比进前十更多更多。我非常感激你能在我困惑堕落的日子里,一点点教我如何优秀。一年时间的补习合同已经到期,高三也是新的开始了。我们以后不用一起走了,我也不会再麻烦你。谢谢你,你是我遇到的一个非常好的】
她停了一下。又填上了:同桌。
六出:【祝你我都能金榜题名。还有…你和茉老师一定能修成正果。】
十分钟后。她收到回信。
混蛋:【嗯,那就结束】
平淡的回答一如往常,看不出情绪。不知道“嗯”是回答哪一个,上一个下一个。还是都是。算了,又想这么多,这脑子怎么老是不听话。反正下学期就毫无瓜葛了,她的世界终于清净。
永远别和这样的少年再有接触了,她想。不然她就去吃…
她抬头。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好难过。因为她要吃好多屎。她想有没有大一点的盆子。可以装两吨那种。
万千人海里偏独对他有多余的极端关注。他说。他靠近她时。她的心跳得好快。早被他参透的现象,她却迟钝地毫无察觉。
电视里放着电影。《非诚勿扰》里,舒淇在说。
“一见钟情钟的不是情,是味道,是气味。人跟动物一样,是依靠气味分辨同类的。”
她仰头,又低下头。手从下往上抚摸手臂,放下后将脚趾一根根往上掰。电视光照在脸上。四周又静又闹,灰尘在空气里舞蹈。像一艘船沉入海底,白色泡沫塞进鼻子里。
电视里的人很不开心。
/
七点三十六分。她放在腿侧的手机响了一声消息。
她缓缓拿过,解锁密码,点开软件。
混蛋:【八点楼下亭子等我】
她突然流泪。
手机用力甩在沙发上,一直骂他混蛋混蛋混蛋。
第三十章
30.车
八点。枝道照照镜中已到双肩的发尾。准时下楼。
风很轻。潮湿的空气像刚下了雨,夜的宁静争不过人的喧闹。广场音响传进耳朵。亭子在他和她的家中间,小道很静。
亭子用木头搭建成了一层一层的长方形,藤蔓缝隙里纵生。
他低头看脚下,站在亭内像松柏。亭内有木头凳。
枝道绕过池塘来到亭内。她站在他身前,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低下。
“什么事啊?”
他抬起右手,将手中东西递给她。
一本黑色笔记本。封面单调地烙了一排英文句子。她疑惑接过,下意识翻开封面。空白的页面什么也没有,于是她再翻一页。久久而认真的看着。
一分钟后,她抬头看着他。
“这…你写的?”
他点了下头。“结束了,送你份笔记。”
她看了看笔记,翻页又翻。后又仔仔细细打量他,难以置信地皱眉。
不可能吧…这他写的?他啥时候把字练好看的?嗯?现在这字都能上黑板报了,这还是创下明氏甲骨文的他?不平时给她讲题时还是那副蜘蛛体吗?
“你写…的?”她又抬眼看了眼他。
他皱眉看她,“不可以吗?”
她再次认真看笔记的汉字、数字、字母和符号组合。因为字的规整,界面清晰悦目,引人入胜,远不是当初退避三舍的恐怖笔记。
他为什么要练字?
明白看穿她的想法,他说:“老师说我影响卷面分。”
枝道已经很久没看过他的卷子。记忆久远的上次。她想看他的数学卷,结果却被严词拒绝。那段时间她还特别不舒服。谁想看他那点破字,丑得人哭还当她是有多愿意呢。自此打算绝对不会看他任何一科卷子。
她合上。又自作多情。她还以为是为了…
枝道轻声说:“谢谢你了。”
她看了看黑色的天,准备转身回家,右肩往家的方向渐渐倾斜。
他抓住她的领子。“枝道。”
她动了动脖子,侧身不满地看他,“你咋老抓我领子?”
“比我高我就不抓。”他气定神闲。
嘿!她这暴脾气!枝道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放手!”
他的力气远比她大,撺住她的领子不放。他散漫地仰着下巴,声音缓慢。
“枝道。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他说,我不是说过我跟茉荷不是男女关系吗?
她缓缓放下手在腿边。“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忘了之前我还看过她坐你腿上,你们这样那样吗?我又不是个瞎子。不得不说你和她平时隐藏得是真的厉害,你说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他盯着她念叨不停的嘴,放下领子,右手习惯性捏她的脸颊。
“那么激动干什么?”
她停顿一下。突然大声吼出。“你管我!”
他好烦啊。她想走,却来不及侧身。他按住她的后脖,脸凑近她。鼻尖差两厘米的距离,她闻到他窒息的气味。
“我没有骗你。那天她喝醉了认错人,所以坐在我腿上。你只是刚好碰见了。还有…”
他盯着她的眼睛。
“我们没有这样那样。你眼神是真的不太好。”
少年放大的脸如院里私藏的蔷薇,眨眼时,是云层里时隐时现的星。
她的心又高高腾起,不一会儿,徐莹和李英的话便交叉地刺进她脑髓里。
和她什么关系,她不该问这些。
“我要回家了。”她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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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坐在沙发上看着班级排名表,抬头看了眼刚进门换鞋的明白。
她笑着摸了摸卷纸上的分数。
“李老师说你最近字越写越好了。之前让你练字你不肯。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想改就改了。”他低头,换上纯灰色拖鞋。
明月低了神色,右手食指轻轻梳理耳后发。“嗯。只要你想,怎么改都行。”
他停住动作,像夜狼般盯着她,右手手指划过左手中指的血疤。
“我不是顾隐。”
“我知道…”她低头又看起了卷子,翻了个面。“对了明白,李老师还跟我说…”
“以后不要用Z当假设字母了。大家都用的X。老师说你这样以后会扣分的。”
他低眉。“嗯。”
“饭已经做好了。”她停顿一声,缓缓起身,“那我走了啊。”
“嗯。”他抬头。
门关上,轻微的响声,人已离开。他背对她的身子终于转向门。这间屋子习惯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茶几上一堆卷纸和一杯玻璃水杯。他走近,拿起数学试卷,轻轻躺在沙发里。他的眼睛从选择题到最后一道大题。
他的食指缓缓放在水笔迹上的“解”字。缓缓往右。再往右。
最终。指头停在“Z”上。
倒影在杯里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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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这样给她失望又给她悸动。他和他的名字完全相反,从不让她明白。
暑假。她除了做作业、玩游戏基本没出过门,徐莹邀她出去她也提不起兴趣,仿若有个疲倦的老人住在身体里。
频繁活动是和卢子谅打《和平精英》游戏,她想升个星钻段位。卢子谅已经王牌了,他说带她上分。于是每个晚上八点,她和卢子谅都开始打游戏。
刚准备打开,QQ的消息却弹出。她看了看名字,愣了会才双击点开。
混蛋:【你看笔记了没?】
六出:【看了。怎么了?】
混蛋:【你在写作业?】
六出:【没有】
混蛋:【那在干什么?】
他突然问她这个干嘛?突如其来的。自从那天分开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了。不会又抓她玩游戏吧?合约已经结束了,难不成他还能命令她?
六出:【玩和平精英啊】
混蛋:【卢子谅?】
他怎么知道?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