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王的袖中,早就有一张写好的退位诏书,若是此行顺利,只需盖上玉玺玺印,再由皇帝出面说几句话即可。
若是不顺利……他们也能直接凭这张伪诏书登基,因为京中,也早已被建平侯那剩下的九万大军重重包围。
成王败寇,史上不是没有直接杀尽兄弟逼父退位的天子。
必要时刻,秦王不介意成为这第二人。
闭目半晌,将目前的情况在脑海中前后重新捋过一遍,秦王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很确定,那些能够阻拦他的兵马都在百里之外,即使皇帝或太子临时调兵遣将,等那些人赶到,事情也早已尘埃落定。
以目在这火光大盛的行宫逡巡一圈,秦王落座,缓缓道:“那就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还没有任何消息,就着人传讯回京,直接动手。”
“好。”
命人将九公主抱到身前,这时候,秦王才有心思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听说她很乖巧惹人疼,但同时胆子又很大,遇事敢直接教育他那父皇。
如果传言为真,那确实很特别。
秦王抬手,漫不经心地捏了捏那脸蛋,正要移开,猝不及防就对上了一双带着水光的大眼。
静楠醒了。
她迷茫了阵,意识到自己在陌生人的怀中,便挣扎着想要下地,却被秦王的大掌禁锢住了脑袋。
好歹宫中待了大半年,静楠还是认得他的,看了几眼道:“我要下去。”
只是因为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度,小得可怜。
秦王微微一笑,“小九,父皇在哪儿?”
这时候,静楠尚未意识到二人的处境,老实地摇了摇头。
秦王却不信,加大力度,捏得静楠脑袋钝钝发疼,“说谎的小姑娘,会被打的,知道吗?”
他的笑容变浅,目色愈发狠厉,即便迟钝如静楠,也感受到了其中的恶意。
她抿唇,依然道:“不知道。”
同时手脚并用试图挣脱他,看上去很有几分倔强,“下去,放我下去。”
这努力挣扎却无用的模样稍稍取悦了秦王,让他挑眉。
掌下的身体实在是脆弱极了,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会消失在这世上。
秦王果真加大了力度,静楠感觉呼吸也有些困难了,连咳几声,脸蛋涨红。
从她发出的微弱声音间,秦王隐约听到了“哥哥”二字。
哥哥?秦王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哥哥正是此前他深恶痛绝的荀宴,二人同在天水郡生活了三年。
天真的小孩,秦王想笑,正想打击一下她,却没料到下一刻一道身影快速奔来,惊慌喊道:“殿下,山下、山下来了大批兵马,已经彻底将南山包围了!”
什么?!
秦王瞬间站起,根本掩不住惊愕的神色,“是谁?”
“领头人似乎是……那位荀大都督。”
这才是来人慌张的真正原因,大都督领兵至此,唯一的可能是领了御令!
竟是荀宴。隐隐中有什么一直以来被忽略的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秦王转头看了眼静楠,一个手刀将她打晕,亲自接过了人。
“走。”他森森道,“我去会会他。”
第75章 斩杀
“圣上和九公主都在里面, 秦王率兵攻山,如今已经占了整座行宫,圣上下落不明, 九公主恐怕……”
熊熊燃烧的火炬映入眼底, 荀宴耳中仿佛听进了这些话, 又好似完全没入耳。
在外人眼中, 他一直维持着冷峻的神色,沉着地指挥兵马分成三路, 从不同方向攻上南山。
无人知晓,他用了多大的气力压制住直接冲上山的念头, 缰绳被一再握紧, 身下马儿似也感觉到主人的怒火,发出不安的嘶鸣声。
钟九、林琅等人此时齐聚身旁, 各自领了一队人马, 抬首看向行宫方向。
在高处,同样有一排火光同他们遥遥对峙。
“公子, 秦王占据高处,八成有质在手,我们不好动。不如让属下先去探一探, 看是否能斡旋一番。”钟九凑上前建议。
行宫内的情况, 他们并不是很清楚, 甚至不知道秦王这时是否已经掌握住了皇帝和静楠。
这二人的安危,他们一个都不敢冒险。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人马其实只率先抵达了一半, 因荀宴中途似乎得了什么传信, 硬生生领着一半人提速, 才能再此时抵达南山。
但再快, 也终究晚了秦王一步。
“好。”荀宴点头,双目依旧紧紧盯着上方,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在想:皇帝、他的那位父亲,能够提前那么久部署好一切,当真会轻易被秦王给挟持住吗?
皇帝在荀宴心中的形象,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变化。
最初,他是辜负母亲一生的负心汉、不称职的父亲。入京后,皇帝试图补偿他,在他面前不善言辞,甚至显得拘谨,即便有那么多子嗣,却似乎从未学过如何当好一个父亲。
岁月日久,荀宴慢慢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他,了解了他曾经历的一切,知晓他夹杂在世家间的无奈与隐忍。
荀宴曾用行动直接告诉他,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优柔寡断、好面子,才迟迟无法成功,尾大不掉,当断则断。
在那之后,皇帝确实慢慢改变了行事作风。
但那都有迹可循,真正让荀宴疑惑和不解的,是近一年前的立太子之事。
并非荀宴想要这个太子之位,而是皇帝此前的种种行为都在告诉他,三年之约一到,就会直接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排除众议立他为储。
有此前的种种铺垫在,这个决定并非不可行,只是要让他真正坐稳位置,需要较长的时间。
是什么让皇帝变了想法?
立大皇子为储,用尽办法让他和秦王厮杀争斗,这个做法未免太激进,也太过残忍。
皇帝太急了,他好像突然失去了一切等待的耐心。
在他思索期间,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炷香后,钟九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脸色很不好,“建平侯来了。”
与此同时,一只血淋淋的东西被丢了过来,众人定睛一看,认识的几人顿时目眦尽裂。
是啾啾!
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发出几声微弱的“嘎嘎”声,脑袋还向着荀宴等人,似乎想告诉他们什么。
林琅直接红了眼,啾啾成了这副模样,那圆圆呢?
想到小姑娘可能也像啾啾这样,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林琅就感觉气血上涌,理智顿失,瞬间打马欲冲上前去,被钟九重重拽住了。
“你想做什么!”钟九的低喝犹如雷霆响彻耳畔,林琅充红的眼清明了一瞬,环视四周,其他人的脸色都没有比他好多少,但都忍住了。
荀宴的身体犹如绷紧的弦,再拉就会重重弹开或直接扯断,双眼终于出现了怒火,“九公主何在?”
建平侯笑一声,“传闻竟不负我,荀大都督竟真的那般看重一个小丫头,真叫人震惊。”
他悠悠坐在马背之上,在高处俯瞰众人,“放心,九公主毕竟是秦王殿下的妹妹,此刻正被殿下护在身边呢,出不了事。但若荀大都督有什么出格之举,就不一定了。”
建平侯随身携了不过百人,面对眼前这成百上千倍的敌手却丝毫不惧,轻松得过分。
此刻,建平侯确实很轻松,握住缰绳的手也稳极了。
一刻钟前,秦王欲直接来与荀宴会面,被他给拦住了,因他的人不仅搜到了玉玺,还找到了一条通往南山营地的密道。
依照痕迹,他们推断出圣上必定刚进密道不久,完全追得上。
玉玺已经在手,建平侯向秦王建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密道中就杀了皇帝,届时再推说是混乱中刀枪无眼所致。
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南山拖住荀宴的人马,让秦王直接回京宣诏登基!
只要回了京城,有那九万兵马在,荀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攻入皇宫。诏书一下,木已成舟,就算他再不服,也得服,除非他想被打成乱臣贼子!
建平侯自持身份贵重,以自身作饵,让秦王带着九公主先走,前来与荀宴周旋。
定定看着他,荀宴又问:“圣上何在?”
“圣上?”建平侯露出遗憾的表情,“我等正是听闻行宫有贼子作乱,才带兵赶来救驾,可惜只找到了九公主,圣上如今何在还不知道,说不定……荀大都督,你此来又是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