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杨妮儿昨日半夜时分找上门来,脸色青白,捂着脸哀哀哭泣,风水师傅是红尘世外人,从前看这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事,只觉得好笑,这两年年岁大了,又加上是自己唯一的徒儿,有了感情,竟也生出些怜惜之情,将杨妮儿让到家里,听她絮絮叨叨说到天亮。
等窗外隐隐透进白光的时候,杨妮儿总算将情绪整理好,只是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是伤心到了极处。
风水师傅叹气道:“徒儿,你当初喜欢上陈家老二时,怎么就没想明白,他是天,你是地,他是凤凰,你是土鸡,你同他之间,实在是天壤之别,你纵然和他有再深厚的感情,最好最好的境遇也不过就是他母亲刘珍的待遇了。”
杨妮儿听了这番话,本来已经收住的眼泪又掉下来,她在陈拓面前忍得太久太辛苦,其实自己早就难受的如同炼狱煎熬。
风水师傅本打算过几日再走,眼下瞧杨妮儿这个景象,知道再不能多加耽搁,姑娘心肠软,若是被陈拓寻回去,刘珍的例子,活生生摆在眼前。
他开窗看了看外头,晨光熹微,已经有早起的人忙碌起来,事不宜迟,风水师傅转头看向杨妮儿。
“我的乖徒弟,既然下了决心要走,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火车站,买了车票先到深圳,再从深圳坐车去香港,等寻到我的表外甥,给你在香港找个工作,你也算安身立下命来了。”
杨妮儿一迭声的答应下来,一老一少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天色大亮前,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很快就离开了。
第67章 逃不掉的宿命(二)……
陈拓在西宁市里找了一整天, 地皮都快被他给掀翻了,可杨妮儿就像是人间失踪了似得,等他醒悟过来, 杨妮儿还有个去处时, 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可惜风水师傅家的家门紧闭, 一把大锁断了他所有的念想,陈拓垂头丧气地回到楼下, 在自己车边狠狠抽了几根烟, 这才觉得脑子清醒了点。
这么走了实在不甘,他能想到的地方几乎都问过了,若是再从这里失望离开, 他是真的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去问了。
到底还是回上去, 敲开了隔壁邻居的门,这种筒子楼,住得都是些三教九流, 隔壁住了个胖大婶, 天气还没热透,她已经满头大汗,穿了件男式的汗衫,自己也不怕羞,开了门看见陈拓,呆了呆。
“帅哥,找谁?”
陈拓把皱到一半的眉头硬生生放下, “隔壁的张师傅去哪儿了?我是他朋友, 找他有点事。”
那胖婶努努嘴,“去香港了。”
陈拓惊了惊,但很快掩饰下去, “没听他说起啊,怎么这么突然?”
胖婶一脸不相信,有些警惕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陈拓一番,“你到底是不是他朋友啊?没听他说起过。他天天说好不好的?香港有个表外甥,总算是有个亲戚可以管管他,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陈拓有些尴尬,但还是强撑着往下问:“那张师傅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一大早。”
“他一个人吗?”
“还有个女娃儿,我早起去楼下上公共厕所遇上得,那女娃儿可漂亮,是她徒弟,他收了没多久,我们暗地里都说啊,人老了老了,变成个老色鬼,这么俏生生的女娃儿收来当徒弟,也不知道他安得是什么心……”
陈拓再没心思听下去,急步下楼,取了车就往火车站赶,在车上还接了个电话,是吴美人打来得。
“明天上午我民政局拿离婚证,九点钟,你记得过来,等我办完,我们直接再进去拿结婚证。”
第68章 逃不掉的宿命(三)……
陈拓在电话里同吴美人调笑了几句, 大致意思是忘不了,放心吧之类的,等他把车开到火车站, 这才浑浑噩噩地想起来, 风水师傅和杨妮儿是昨天一大早走得人, 他隔了三十六个小时赶到车站,连黄花菜都凉了。
他把车停到火车站的临时停车站里, 他三十多个小时没吃过饭, 也没睡觉,人晕乎乎的,靠着车站外面的栏杆抽了两根烟, 还是觉得不解乏, 又去车站附近的小吃一条街要了一碗牛肉面。
饭馆里没什么人,这时间,不是饭点, 六张桌子冷冷清清, 只有老板一个人坐在收银台后面剔牙,看见陈拓挑了门帘进来,急忙把二郎腿放下,“要吃什么?”
陈拓要了碗牛肉面,也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筷子,便坐在凳子上发呆,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饭馆的老板在门口站了会儿,自个儿跟自个儿说话,“都说春雨贵如油, 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下起来没完没了了。”
说完回转去后厨,半天自己也端了碗阳春面出来,陈拓无意识地问了嘴,“老板也还没吃饭?”
饭馆老板是个黑胖子,个头挺矮,一张脸笑嘻嘻的,看着特别喜庆,没说话就自带三分笑。
“老婆带着孩子回乡下去了,没人照顾着,总忘了饭点,饥一顿饱一顿的,饿不死就行了。”
陈拓也笑起来,“是啊,你说女人这个东西,也挺神奇,怎么就离不开她呢?”
黑胖子嘻嘻傻乐,“这位老板,你别逗我了,我光看你身上穿得衣服,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像你们有钱人,什么女人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哪像我们,找个老婆不容易啊。”
陈拓掏出皮夹,把饭钱放在桌上,起身准备走,黑胖子吆喝道:“老板,你面条还没吃完呢。”
陈拓往后挥挥手,“吃不下,老婆丢了,哪里还有心情吃面。”
几口面条下肚,感觉胃里有了点东西,不像刚才那样搜肠刮肚的胃里冒酸水,陈拓在售票处买了张到深圳的火车票,一个小时之后发车。
他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又给蒋建志拨去了个电话,蒋建志人在“高鹏集团”的办公室里,从前他要跟在陈高鹏身边,很少去公司,陈高鹏死后,他有大把的时间空出来,时常在公司里待足十二个小时。
蒋建志的声音响起来,“喂。”
陈拓不知如何开口,只叫了声“蒋叔”便缄默下来,蒋建志问他什么事找他,陈拓这才开口。
“蒋叔,我爸生前,给我们看顾风水的那位张师傅,我找他有点事,听说他去香港投奔一个亲戚去了,说是他的表外甥,我之前跟他不熟,想起来您同他几十年的交情,想问问您知不知道张师傅表外甥家的地址。”
蒋建志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消化这么复杂的关系,好一会儿才给他回复,“行,蒋叔找找人看,也不一定就能有结果。”
陈拓:“行,麻烦蒋叔了。”
蒋建志问了句,“你现在人在哪儿?公司没见着你。”
陈拓有些支吾,“我在外面办事,今天不去公司了,明天可能也不来,公司的事,麻烦蒋叔帮我看顾着点。”
蒋建志答应下来,电话挂断,陈拓的火车正好开始检票,陈拓毫不犹豫地进了站,即便蒋建志弄不到张师傅表外甥家的地址,他也是要去碰碰运气的,如果不去,他同杨妮儿,怕是就今生无缘了。
火车鸣着汽笛进站,陈拓上车前,忍不住往后看了眼,今年真是春雨绵绵不绝,就像冬天的雪一样,整个车站肃杀冷清,灰色的铁轨和白色的栏杆,从眼前一直铺向远方,天空压得低低的,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陈拓想,原来没有杨妮儿,这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他才在座位上坐定,手机便响起来,是蒋建志发过来的短信,信息很简单,是一个香港的地址,陈拓心中了然,这是张师傅表外甥家的地址,他怕大哥大没电,便将手机关机,放进随身的皮包里,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可是他许久没有好好吃饭和睡觉,脑子里一片混沌,努力想了很久,也没想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杨妮儿的下落有了着落,陈拓在车上沉沉地睡了一觉,天色全黑时,便到了深圳,他找了家酒店,安顿一晚,第二天坐了直通巴士,中午时分到了香港。
香港的街道繁华,大红色的电车在马路上来来往往,大多数的行人都西装革履行色匆匆,陈拓在街边站了会儿,之后找了辆计程车,把地址出示给他,司机说这个地方在九龙区,离这儿很近,二十分钟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