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庭院,显得孔妙禾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可她不过在心中默数了十个数,忽地听见一阵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再一眨眼,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就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太阳。
滕英与晏子展不同,他的眉目更加舒朗一些,看上去更易亲近一些,少年气也更足。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孔妙禾自然知道,否则她也不会拉着春桃说那样一番“诉衷肠”的话。
她问春桃,看春桃的反应,就明白,晏子展没有派春桃来监视她。
这也合理,春桃并不是一个最佳的人选。
而她昏迷发烧的这几日,明明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孔妙禾却从未见过晏子展。
晏子展不可能放任她不管,那就一定是派了人监视她。
她虽然生着病,但只要不是睡觉,神志就一直清醒着。
可她没有发现过任何可疑的人,或者什么可疑的动静。
那只能说明,晏子展派了一个武功高手来监视她。
最好还是一个轻功很好的,来去无踪,不容易被发现。
而她搜刮着记忆,记起来晏子展身边有一个轻功最好的侍卫,叫滕英。
她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还是凭借中书中对滕英的寥寥几笔介绍,推定出他是一个性格开朗,爱好玩乐的少年。
好在,她运气好,全部押中了。
她没回答滕英的问题,反而问他:“扑克牌,学不学?”
滕英本来就不是一个剖根究底的人,更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此刻听见新奇的玩意儿,两眼都泛着光。
“学啊。”他说。
孔妙禾歪了歪脑袋:“你先旁边站去,别挡着我太阳。”
滕英:……
但扑克牌只是孔妙禾引滕英下来见她的一个引子罢了,她手中没牌,其实也不打算今日就教会滕英。
于是她故弄玄虚说道:“我数数啊,今日初七,不行啊,今日不能教你了。”
“西域人可交代了,这个牌不能再初七、十七玩的,会带来霉运的,是他们的神的诅咒。”
滕英的脸登时垮了下来,他噘着嘴,仔仔细细盯了孔妙禾好几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
孔妙禾笑得坦荡:“真不骗你,反正我就在这里也不会跑,你明日来找我就行了。”
滕英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孔妙禾,似乎是觉得没趣,刚准备轻功离开。
被孔妙禾喊住。
“你等等啊。”
滕英:“?”
“我都教你扑克牌了,你是不是也要给点好处给我交换交换。”
“毕竟——”
“我们可不是朋友,还是做交换比较靠谱吧?”
孔妙禾真诚地提建议。
滕英也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问她:“你想要学什么?”
又补了句:“轻功你学不会。”
孔妙禾:……
她挤出一个笑来:“我不学东西。”
滕英扬了扬眉。
孔妙禾:“你不要把我刚刚跟春桃说的话告诉王爷。”
滕英愣了一瞬,意识到孔妙禾的意思之后,轻轻一笑,又很快板正脸。
“免谈。”
“我说你就帮个忙吧,这话你都要转述的话,以后我可怎么见王爷啊。”
孔妙禾扬起嘴角,却适时将双手掩面,遮挡住她所有的表情。
滕英抓了抓头,像是有些为难,但回答还是不变。
“真不行,我绝对忠于王爷,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虚晃一枪的目的已经达成,孔妙禾放下手来,侧过身去,不让滕英看清自己的表情。
她声音有些低落:“那好吧。”
“那我换一个条件吧。”
“你说。”
孔妙禾抬起头来,笑容十分诚恳:“下次王爷给你派任务的时候,你能不能举荐一下我,我也想为王爷分忧。”
滕英有些不敢置信:“你?”
孔妙禾自然明白滕英话语里的质疑,是在质疑她的武功。
“那我就说白了,就是能不能让我白占你一个小功劳?”
“反正你总是要跟着我的,我要是打不过你就出来帮忙。”
“我最近做了错事,我想讨个功劳……”
孔妙禾低垂下眼,鸦羽一般的长睫静静垂下,在她眼下扫下一一片阴影。
“我就是想让王爷——”
“别再生我的气了,也来看看我。”她话音落下,最后一个哽咽的字恰到好处地演出了她的落寞。
滕英从来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狼狈。
但思索片刻,又仔细端详了孔妙禾的神情。
终于还是答应了。
他生硬地点了点头,走之前,还咕哝了一句:“女子真是麻烦。”
孔妙禾看着滕英消失在眼前,过了许久许久,才敢小小地,呼出一口气。
她今日的运气不错,能碰上滕英这个相对简单的磊落少年,轻易达成了目的。
她记得,书中提过,正月初九,晏子展派手下前去杀一个人。
她要抓住这次机会,在晏子展面前露个脸,表表衷心。
这是她当前获取晏子展信任的最快捷径。
-
当天夜里,晏子展翻看着太子府收到的折子,头疼不已。
屋里的烛火忽地闪了一闪,他未抬头,一只手还虚虚撑着脑袋。
沉声说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滕英行了礼,脸上却还挂着笑。
晏子展也不是真心要和他计较,见他来了,干脆放下文书,看向他,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滕英却一反常态,像是有些为难,抓了抓自己的衣袖。
慢吞吞地说:“她今日痊愈了,清早出了屋门晒了太阳,下午在屋子里绣荷包,晚上歇息得早,除了春桃和夏荷两个婢女,没见过任何人。”
晏子展点点头,复又垂下眼,随意翻了翻页。
见滕英还未退下,他慢条斯理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杯,掀开杯盖,问:“还有?”
滕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说道:“她还跟春桃说,她心悦王爷已久。”
“咳咳,咳。”
晏子展被一口茶烫了喉咙,又被滕英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烧了心。
滕英却面不改色:“她还说,正是因为心悦王爷,所以不想做替身。”
第6章 “本王为何要去瞧?”……
滕英走后,晏子展坐在书房里看了许久的文书。
可他心绪不宁,看着看着,滕英那几句话偏偏跑进脑海里,搅个不安宁。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察觉出这兴许又是那丫头想的什么怪招。
可他不明白,这句话带给他,除了能令他多想一想,又能为那个丫头带来什么好处。
滕英甚至禀告他,她特意央求滕英不要告知他。
这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
他心底里其实有一个答案,这个丫头不一般,她能察觉出滕英的存在,那么她说的话多半有掩饰之后的效果。
决不可信。
可不知为何,他看着因风起而跳跃的烛火,听着书页被风带着跑的声音,心里,却真实的,开始乱了。
晏子展不愿多想,只当做今夜什么也没听到。
-
正月初九,晏子展从线报那里得知,二皇子那边开始有了动作。
作为太子亲信之一的户部尚书严林的小儿子牵涉进一桩命案中,是命案的的重要证人。
而这桩命案实际上就是二皇子那边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派出假证人,反咬一口,指出严林的小儿为了谋取私利而做伪证,草菅人命,漠视王法。
这个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奈何晏子展提前一步从线人那里得知消息。
因此他要选出一个人来替他除掉那个假证人。
韩尧贴身护卫,外出容易引人注意,剩余的暗卫里,武功最好的当属滕英。
此事兹事体大,应以大局为先。
晏子展稍作思考之后,就传唤滕英来见。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却发觉滕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度想要插话。
晏子展沉声问:“怎么了?”
滕英记得孔妙禾的嘱咐,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他不得不开口为她争取一二:“属下有一个主意。”
晏子展没吭声,只是眼神示意滕英继续说。
“之前王爷不是怀疑孔妙禾是二皇子那边埋下的线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