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拉晏子展的手臂,重复着:“王爷,阿禾送您回房。”
晏子展收起笑,站起身来,身影摇晃。
孔妙禾扶住他,边走边说:“我也很久没有见过我的爹娘了。”
“我也想他们。”
她甚至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机会能见到他们。
她被困于书中,何尝不是孤苦无依。
“至于方姑娘,阿禾一直都知道,她很好。”
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其实也没关系,等到她逃离王府,按照原剧情的发展,方婉宁和晏子展,总归能排除万难,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是这个故事的唯一变数,可她也没有能力改变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线。
孔妙禾扶着晏子展,话语轻松。
可她越是如此,晏子展越是烦躁,他心中像有千百只蚂蚁咬噬,百爪挠心。
直到她问他:“王爷有多喜欢方姑娘?”
晏子展不走了,在走廊处站定,眼神阴沉。
“本王只希望婉宁过得好。”
她是他年少时光里的一抹暖色,永远贴心永远温柔,他想要保护好她的笑容。
至于别的什么,他不知道。
没人教过他爱,他也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孔妙禾笑了,摇摇头,鬓发上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就问问。”
……
她将晏子展扶回房的时候,起了一阵大风。
风卷起她的裙子,直往她怀里钻。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前透进来一束稀薄的月光。
晏子展就站在屋子里,一半身子披着月光,一半隐入黑暗。
孔妙禾手足无措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这才想起那个香囊。
她拿起那个香囊,递到晏子展面前,笑:“王爷,生辰快乐呀。”
她笑得毫无防备,鬓发被风微微拂动,一双如水的杏眸里亮晶晶。
晏子展像是踩在水里,软绵绵,又使不上力。
他神色冷淡如常,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向孔妙禾。
那目光似有温度,灼人。
他接过香囊,伸手一揽,将孔妙禾揽进怀里。
“阿禾。”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又蛊惑。
“留下来。”
好不好?
我知道你想走,我知道你不过是假意周旋。
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是那一抹春色。
……
-
翌日清晨,孔妙禾罕见地早起了,站在院子里浇花。
春桃打着呵欠,万分惊讶。
她昨日睡得早,睡下的时候,孔妙禾还未回来。
此刻天蒙蒙亮,却见到她气定神闲站在院中。
孔妙禾看起来精神很好,但实际上,她整夜失眠。
她窥见了晏子展心中最柔软的一面,见到他的软肋。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自己离晏子展又近了一步,这也意味着她拿到药方的可能性更大了。
可她心中一团乱麻,尤其被晏子展那句“留下来”搅得气血翻涌。
她微微出神,春桃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禾?”
背后却传来一串串脚步声。
春桃扭头,正对上晏子展带着韩尧信步走来。
她吓得腿都软了,声音都发颤:“王爷……”
“奴婢看到阿禾…姑娘在这,想过来帮忙……”
孔妙禾发笑,想起昨夜的事,促狭地说道:“你紧张什么?春桃。”
“咱们王爷很可怕么?”
“王爷就是面冷心热,,难道你在这里站着,王爷还会罚你么?”
她尾音上扬,脸上是得意的笑,眼中暗示的意味太浓。
晏子展挑了挑眉,他自然明白这是什么话。
只有春桃和韩尧两个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孔妙禾见晏子展冷静如常,得寸进尺,笑:“我还告诉你,春桃,咱们王爷啊,昨夜里……”
她话未说完,晏子展大步迈向前,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脖子,令她的身子贴紧自己。
他将她圈在怀里,低头能闻见她淡淡的发香。
手上却没用力。
他将她向后带着走了两步,头低下头来凑近她的耳朵。
“你胆敢……”
孔妙禾不转头,笑意直达眼底。
懒洋洋地说:“怎么不敢?反正王爷心软。”
“闭嘴。”
这下,他近乎是气急败坏了的,也丝毫没有顾忌面前还站着韩尧和春桃。
他的唇轻轻蹭着她的耳廓,随后,猝不及防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孔妙禾低声惊呼,脸上烧了起来,双手攀上晏子展禁锢自己的那只手。
求饶一般:“王爷!你……”
“你要是还敢再说,本王还敢再咬。”
“甚至——”
他笑容带了点流气,眼神晦暗不明。
在她耳侧低语:“本王还能咬点别的地方。”
孔妙禾全身僵硬,像只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猫咪。
他温热的气息,带着调笑的语句,空气都一点点都在她耳廓旁升温。
卑鄙,无耻!
竟然用这种方式威胁她。
她回过神来,抱起晏子展的手,撸开他的袖子,狠狠咬了一口。
这下,换晏子展惊讶地放大了瞳孔。
孔妙禾从他手下钻了出去,对他做着鬼脸。
“扯平了啊。”
你咬我,我咬你,谁也别想做人。
晏子展气笑了,眉目舒展的一瞬间,东边旭日缓缓升起,大地顿时被赋予了颜色。
他笑起来很好看,像个十六七岁朝气蓬勃的少年。
可他太少这样笑了,他的笑总是促狭的、讽刺的、夹杂着冰霜,能倾覆风雨。
孔妙禾看着阳光下,开朗笑出声的晏子展。
有那么一阵恍惚。
柔光镀在他的发顶,连玉冠都有了色彩。
若是他能经常这样笑,就好了,她想。
-
日子又不紧不慢地过着,不多时,太子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皇家围场捕兽器的事情有了眉目,他们查到有人徇私枉法,为了贪图小利,将围场平日里开放给周边村子里的猎户,供他们捕猎。
皇家围场的猎物,往往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卖得的钱,猎户再与为官者分获。
而这幕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的小舅刘大人。
虽然所有线索都在刘大人这里戛然而止,他们找不到证明二皇子与此事有关系的证据。
但能扳倒刘大人,已是对他们十分有利。
朝堂上,太子又言明,太后遇刺一事也不简单,背后主谋虽不可查,但难免与围场私猎案相关的人脱不了干系。
皇家围场本来重重戒备,正是因为授予猎户出入的自由,才导致歹人有机可乘。
这一层道理,太子能明白,当今圣上自然也能想到。
要不了多久,案子审结完毕,刘大人从此无翻身的希望。
二皇子也受到牵连,据传上阳宫内,二皇子被圣上训斥一个时辰,虽无实质性的惩罚,所有人却明白,二皇子几乎算是彻底失势了。
此事涉及甚广,还牵连太后的性命。
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给二皇子机会。
于是,因为孔妙禾的存在,书中二皇子彻底失势这一情节,整整提前了两年。
至此,之后书中关于党争的情节,对于孔妙禾而言,都没有作用了。
她亲自改变了剧情的走向,只能一步步再往前探索着。
……
又过了两月,气温逐渐升高。
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就定在五月初一,三日后。
期间孔妙禾由晏子展带着进宫去觐见过几次太后。
也有一次,正巧碰见方婉宁前来请安。
她窥探过晏子展的神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反而是方婉宁,带着即将要嫁作新妇的喜悦,拉着孔妙禾说了许多体己话。
晏子展始终站得远远的,在陪小皇子玩闹。
孔妙禾猜不透他的心境,他这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痛苦压抑也难看出端倪。
她唏嘘不已,尽量对他百依百顺。
但晏子展那个臭脾气,却是一点也没改,非要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真是不知好歹,孔妙禾想。
三日后,晏子展天未亮就要沐浴焚香更衣,前去殿前朝拜太子纳妃仪典。
文武百官去的地方,孔妙禾自然不能同去。
她乖乖留在府上。
晌午过后,被东宫派来的人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