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一路穿花拂柳,朝教化司中间的广场走。
只是,他转过一个山道,即将到教化司广场时,竟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广场那边高立着一个约十几丈高的石像,石像的模样竟是他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愿的伴生灵女子。
“那石像是?”他转头问身后的温氏弟子。
“那是我们的守护神。”温氏弟子道。
江澄疑惑,护下温氏的不是愿吗?怎么成了愿的伴生灵?
那温氏弟子见江澄面有疑色,便道:“其实,我们也很疑惑,救下我们的明明是青公子,怎么宗主的亲族要雕一个女子石像?可是,宗主也同意,甚至在宗主亲族不知该雕什么样的面容时,提供了面部画像。但既然宗主这样决定,我们就把她当青前辈,说不定这也是青前辈的决定。”
江澄震惊,温情不可能乱雕他人让温氏叩拜,除非,除非……
他看着高立在万花后的女子石像,满头震惊,忽的他想起他之所以一直以来认为这女子是愿的伴生灵只是他在杂文上看的传说,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而这女子每次出现的时间也十分奇怪,都是他去找愿,而愿不在的时候,甚至他最后一次见这女子,温情十分紧张关心受伤的青衣女子,对其也十分言听计从。
所以,这女子其实就是愿。
江澄怔怔地看着石像女子,心里也不知是喜的多,还苦涩更多。
他和愿相识那么久,甚至共用过一个身体,愿竟都一直不曾告诉他,它其实是女子身。
它对他了如指掌,知他所有,他身上的每一处痕迹,它都知道。可,他却连它的真身性别都不知,让他一度在确认自己对它的心意后挣扎彷徨了好久……
“江宗主还要去教化司吗?”身后,温氏弟子忽然问。
“去。”江澄迈步朝前走,速度比之前的闲庭信步快了很多。
愿现在是野神,对它的神像许愿,愿肯定能收到,他要去问问它,为什么知道是自己是女子还和他同卧一榻,它对他有没有一点点好感?他还要让它负责,它用他身体的那段时间,看光了他的身体,难道不该负责?
他知道这很没有世家宗主的仪度,但打从准备用埙追踪愿开始,他就决定胡搅蛮缠,他等了这么多年,心也空了这么多年,还在乎什么仪度、在乎什么脸面,再说,他在它那里本也没什么脸面和仪度。
江澄走到石像下,石像下围着许多正在篆刻温氏家训的温氏门人,他直接飞身而上,踩在石像放在唇边的石埙上,盯着石像的眼睛,把心里的质问和追责都用曾经传音的方式传入石像里面,最后还加了一句。
『别以为你是野神,就能逃责,没那么便宜。』
正躺在教化司另一面万千花海里假寐的愿忽然惊坐起,抬头看着教化司广场那尊石像上站着的人,一句“卧槽”险些冲口而出。
这人受什么刺激了?跑来对着一堆破石头逼婚?等等……他怎么知道那石像是它?
还有,都这么多年了,这人居然还没放下,反而好像陷得更深了。就现在这样子,看着简直像在发神经,该不会是又喝多了吧?
擦,这得喝了多少,才能跑到岐山来发酒疯?
愿隔着老远直摇头,管他呢,反正这山林这么大,这人发酒疯也烦不到它。它封闭了神像之音,躺回树杆,继续睡觉。
几天后,温情回到岐山,江澄立刻找人借埙,只说是有重要之事找愿。
温情想着这些年云梦江氏对她的照拂,就将埙借给了江澄。
江澄拿了埙,立刻返回莲花坞。
数日后,愿正在一处江南小镇吃馄饨,吃着吃着,桌子对面坐下一人。
紧跟着,对面伸来一双筷子,从它碗里夹走一个馄饨。
愿一时没反应过来,视线跟着筷子而动,就看到那个馄饨进了对面一张熟悉的嘴。
它看着对面的江澄,尤其是看到江澄看它的眼神,心里直道不好,它现在最怕看到这人,当即什么话也不说,放下筷子就走。
江澄也起身跟上。
愿以最快速度寻了个隐蔽处,直接化影而去。
江澄停在原地,脸上笑了一下,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只埙。埙离袋便自动转动,片刻后,埙口指定了一个方向,江澄唤出三毒,朝着那个方向御剑追去。
原本,愿以为那日看到江澄只是巧合,后来它才知道,根本不是。
它帮信徒除祟,江澄突然冒出来给它善后。
它泛舟游湖,江澄突然冒出来给它撑船。
它吃饭,江澄冒出来分食。
它睡觉,江澄就盯着它。
……
不管它走到哪,只要停下来,没多久,江澄就会出现,简直像在它身上装了跟踪器一样。
它检查过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对,江澄身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简直是奇了怪了。
这日,它又跑累了,找了家客栈歇脚,在自己的房间设下结界,准备睡觉。
没多久,她旁边的客房门打开了,小二正招呼客人进屋:“客官请进,这就是天字乙号房,那位戴面具的青衣公子就在隔壁,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大堂叫小的。”
“拿些好酒过来。”是江澄的声音。
愿一听到这个声音,头就疼。
睡觉睡觉,反正人进不来。
谁知,没多久,它的房门被敲响,江澄的声音传来:“喝酒吗?”
愿:喝个鬼。
“你知道的,我喝醉了很好套话,你可以问出你想知道的事。”门外,江澄又道,“比如,我为什么总能找到你?”
愿连白眼都懒得翻,这人是不是觉得过了十六年,智商长高了?可以忽悠它了?他要是真想说,现在就可以说,而且他敢来找它喝酒,肯定有所准备。
“我只是想找人喝酒,不会说你不想听的话,今天……今天是我的生辰。”
愿眉头动了一下。
“现在想想,时间过得还真是快,我都三十六了,想当年,你初出现时,我才十六七,一晃眼,二十年都过去了。”
“那时,我以为你是怨灵,想着办法想逼你离开,可如今,却是你在躲我。”
“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我又打不过你,如果你真不想看到我,把我打晕就行,或者禁了我的灵力也行,我知道你能做到。”
“你没有动手,是不是说明,你舍不得?你对我还是有一点感情的?”
房门霍地打开,愿黑着脸盯着站在她门口的江澄:“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回自己房间去喝,别在我门口发酒疯。”
“我还没喝,也没发酒疯。”江澄把手里的酒坛塞到愿怀里,“你既然出来了,就陪我喝酒好不好?这里我就认识你。”
愿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坛酒。
江澄不给愿反应,塞了酒就拽住愿的手朝外走:“走,我们去房顶喝。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还没有和我喝过酒。你还记得当年你把我的钱几乎花光,买了十几个乾坤袋的天子笑吗?那些天子笑,我还留了一些,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肯定更香醇,你要是不想喝这客栈的酒,就喝那些天子笑,我都一直带着。”
说话间,江澄已经拽着愿飞上房顶,从储物袋里取出天子笑又塞到愿怀里。
被塞了一怀抱酒的愿:……
它什么时候说要喝酒了?敢不敢把缠在它手上的紫电松开?真以为它不会把虞紫鸢留给他的这个遗物撕了是吧?
“你尝尝,这天子笑是不是更香醇了?”江澄打开一壶天子笑递给愿。
愿觑了眼江澄,接过酒。
算了,看在这人生日的份上,它不和他计较,不就是喝酒嘛,喝就是了,这人要是敢乱说话,发酒疯,它就把他从房顶丢下去。
江澄的眼睛亮了,自己也打开一坛酒,喝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乱说什么,虽然他用紫电绑住了愿,但他一直记得愿还有一个技能,禁言。
他可不想时隔二十年,再和愿单独相处是在禁言中度过。
是以,他只说这些年玄门发生的趣事。
比如金光瑶说动百家建数千座瞭望台,兰陵金氏名望提升,聂明玦对金光瑶也不再黑脸,甚至和蓝曦臣一起推举他为仙督,他自己也无所谓,就同意了。再比如,聂怀桑被聂明玦压着学刀,聂怀桑在各家到处躲,又一次躲到他云梦来,聂明玦直接跑过来,揪着耳朵把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