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都吃晚饭了,闲来无事的四个人,一对儿去看风景了,一对儿去了久长房间照顾孩子。
久长趴在摇篮上抓玩着花未拂项上戴着的金明锁,开心地晃了晃,金锁下面的金流苏“哗啦啦”作响,久长咧嘴欢笑着,抬头看向温和的花未拂,“哗啦哗啦。”他喜欢这种声音,故意晃动着让花未拂听。
花未拂逗着孩子,萧世言就靠在一边喝热茶,看样子,一家三口挺美满的。“请帖都送出去了,舅舅不肯赏脸来做证婚人,高堂也只能拜你双亲了。”
“你舅舅这人,我在花家这么久也看得出来,挺宠爱你的啊,也没对我说过什么威胁我离开的狠话,他不愿意参加,你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说了,我听我师父说了,我爹娘一直在盼着我们成婚,他们养了二十四年的儿子,总算是要嫁出去了。”萧世言边喝边笑。
他靠坐着,看见花未拂抱着久长,顿时醋心大发,爬了过去也要夫君抱抱,这让花未拂忍不住笑了,干脆把孩子递给他,花未拂抱着萧世言,两全其美啊。
萧世言乐津津地蹭了蹭,抱着沉甸甸的久长,往怀里提了提,这个小家伙让萧世言突然想起了花未拂方才在饭桌上说的话,“未拂,刚刚吃饭时,你说我师父有喜我都不会有的,为什么啊?”
花未拂摘下项圈递给久长玩耍,如实回答道:“当初,为了挽回花焉知的心,曾在全身烙下花朵,身子在药池里浸了一个时辰。那个药池能让我身上烙下的花朵隐去,在受热的时候显现,但是有个副作用,就是让我再也无法生育。”
原来是为了花焉知啊,萧世言得知真相,心里百感交集,“他在你心里那么重要吗?”
没那么重要吧?花未拂自我猜测着,说道:“那个时候孤立无援,身边只有息绝一人,还被花焉知误会了我跟息绝的关系,哥哥也敌视我,我除了乞求他的原谅,好像别无他法了。”
“可懂情爱了?”萧世言突然转移了话题。
“……”花未拂没有立刻回答,出神许久,他含糊其辞,“也许,懂了吧。”他如今以为的爱情,是尽职尽责地照顾好萧世言,世人的生活不也正是如此吗?两个人相爱,所以成婚,所以同床共枕,互相照顾。
萧世言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像花儿乍放般笑得春风四起,“不懂不要紧,也许我们成婚后就慢慢懂了呢。”
他抬起怀中人的下颔,歪头笑道:“这个笑总是格外地吸引人,你可知道,世间万物皆敌不过世言大人这款天然痴?”花未拂喜欢这种带着孩子气的笑,这让萧世言笑得更加灿烂了,如同摇曳在春风中的鲜花,只是,花未拂的目光都在萧世言的笑容上,丝毫没有发觉怀中人的手,无意间按在了小腹。
离他们大婚的日子不远了,对萧世言而言,每一天都像是折磨,最爱的人对他不闻不问,只一心派人寻找着传说中的八卦书。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呢?萧世言饱受苦痛,在屋里无法发泄,他拿到八卦书的那一天,便翻阅了那本书,还没等合上就出现了幻觉。戏水阁里的场景如旧,鸳鸯戏水,花未拂和花焉知才是鸳鸯,他们在那里嬉戏打闹,墙上都是淫|秽的画像。他太渴望嫁给花未拂了,只要给他一点儿时间如愿,他做什么都可以。
“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还不想死。”他披着单薄的衣裳趴在地上流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花未拂寻找着心里安慰,来到了冷飕飕的冰室,一步一步挪到了花焉知的冰棺前,轻轻推开了冰棺,里面的尸体腹部溃烂,即便他没有被反噬,那些断肠散也会将他的肠子腐蚀断。花未拂望着这一幕落泪了,几乎没有站稳,那只手在他微微凹陷的小腹上空发抖,赤龙斗篷下,花未拂瘫坐在冰层上,含着泪的双眼始终凝视着那副冰棺。
许是见到这样的花焉知,花未拂于心不忍吧,随后叫来了侍从,“将三公子安葬了吧,葬入花家陵墓,另外,把祠堂的那副画像也一并葬了吧。”让曾经的落落与他共眠,愿他泉下安息。“今生算我倒霉,来世,我不想再与你相识了。”
婚期又近了,在他们大婚之前,花未拂派人秘密安葬了花焉知,棺材抬入陵墓,可侍从觉得那幅画像太美好,在花焉知放入棺材之前,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画像放进去。
花未拂还是对八卦书不死心。相信任何人都会对这本书充满欲望的,用一条命换来篡改天命的机会,或许很划算呢?在花未拂的眼睛里,一半是希望,一半是绝望。
☆、冬至大喜终如愿
一日,趁着萧世言去找息绝了,花未拂叫来夜寻去萧世言的房间搜找,屋子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应该不少,花未拂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抽屉全部拉了出来,每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他都不肯放过。
但是,夜寻一直在萧世言身边照料着,知道萧世言的秘密,也自然是站在萧世言这边,对花未拂突如其来的搜查,只能装模作样地翻找,不忘用余光打量着花未拂,害怕他真的从萧世言房间翻出什么来。夜寻心里着急,萧世言再不回来,屋子可就被花未拂翻遍了。
花未拂还在检查衣柜,每层衣服下面都要探手摸一下,唯恐萧世言藏了什么东西,可他多虑了,衣柜里只放着几身干净的衣服。倒是夜寻,漫不经心地在床榻上摸索着,枕头底下好像有东西,夜寻当即慌了,往花未拂的方向看了一眼,挪开枕头,掀起了一角,被褥底下赫然是一本黑白色的书。
房间分两部分,一半经过仔细检查,花未拂并未发现什么,于是回头问着夜寻:“找完了吗?有没有找到?”
夜寻不在状态,摇摇头回道:“找完了,没有。”
“不可能,办事不力。你再去这边找找,我去你那边找找。”花未拂见不到八卦书,就是不死心,吩咐完了,他径自过去翻找着。夜寻也只好慢慢挪到了柜子前,装模作样地翻找着,拨弄着抽屉里的东西。
他在床帐上检查了一遍,走到了床榻前,翻了一下叠得整齐的被衾,随后准备掀开被褥检查,夜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八卦书马上就要被花未拂看到了。
“唔?”房间的主人听到屋里的响动,带着疑惑进来了,临走前安静整洁的房间,现在被翻得一团乱,柜门开着,抽屉也没推进去。夜寻在后面挤眉弄眼,萧世言便立刻明白了花未拂的举动,恼火了起来,“你也是误会我跟旁人有私情,怀疑我,才会来我房间搜找的?好,慢慢找。”萧世言负气转身出去了。
“别。”花未拂放下了刚拿起的枕头,没心思再找,先跟出去哄一下萧世言,“世言大人。”马上就要成婚了,要是在这个时候被萧世言悔婚,花未拂会伤心欲绝的。
花未拂明明就是在翻找八卦书,他心里很清楚,提心吊胆着,快步走过长廊。只能赌一把了,萧世言别无他计,绝不能让花未拂发现那本书,绝对不能。他不敢回头,怕被花未拂发现端倪,小步跑着,小腹开始作痛,他眼角挤出了眼泪。
在结冰了的池子前,花未拂跟上了萧世言,看着他哭,花未拂满脸都是愧疚与歉意,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我错了好不好?下次进你房间一定告诉你。世言大人,马上就要大婚了,我断然不会疑你的,只是……只是担心你房间太冷,让夜寻给你添个炉子。再者,你屋里好些东西都旧了,我想让夜寻给你换成新的,你别生气了。”
他眼角的泪水被花未拂轻轻抹去,他接受了道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你的人,为了你,生死都不怕。”花未拂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失去了,身体的寒意让萧世言的痛意稍有减轻,可萧世言还是落着泪,“不哭了,世言大人。”花未拂细心地哄着。
冬至日的前一天晚上,天枢车马繁喧,客栈里住满了客人,善意的谎言为世人皆知,藏在心底里的真相却鲜为人知。
花未拂带着夜寻去清点着大婚所需要的一切,息绝和龙泽川也过来帮着忙,萧世言的房间烛火跳跃不定,已是空空荡荡。
他独自来到了戍星台,天上明星稀疏,脸颊两侧都是泪痕,肚子疼得他根本无法安心睡觉。他爱花未拂,一定要嫁给花未拂,再往后的日子,他不敢想象了。没有任何人毫无贪念欲望,萧世言亦是如此,凡是翻开过那本书的人,都会踏上迷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