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先生也是想让团团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张姨拍拍她的手,说:“讲实话,如果我儿子喜欢男人,我也接受不了,我是个老顽固,守道德,他们同性恋是思想开放,咱国家也不是搞什么思想开放吗?”
张姨不认识多少字,她这样一说,逗笑了刘允:“张妈就会说笑,这两样不能比肩。”
陆西畴坐在地上,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狼狈过。他被锁在一楼的储物室里,一片漆黑,也没一个窗户,如果有窗户他还可以翻窗出去。
眼前一片黑,门外的交谈声没了,他觉得快没希望了,以陆烊的做事风格,他猜不定陆烊会怎么做,虽然那是他亲爸。
他在想,林行休怎么样了?吃完饭了吗?头还痛吗?是不是已经对他感到失望了?林行休小时候多无助啊,小可怜自闭症,那他的世界得有多孤独。他后悔没早一些认识林行休。
门开了,灯光射了进来。陆西畴觉得有些刺眼,他像抓住一些救命稻草一样:“爸,你再让我见他最后一眼行吗?你别动他,我转学,我不胡闹了,爸,我求求你。”
“西畴,站起来。”张姨拉着陆西畴的手往客厅走,刘允躲在二楼的栏杆处,眼圈通红地偷看着。
陆西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陆烊的身影,精神瞬间紧绷:“张姨,我爸呢?!”张姨眉目慈善,给他盛汤:“你爸早就上楼休息了,他明天还有个重要的会议。”
张姨不会骗他,就算他爸妈骗他,张姨都不会骗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陆西畴点点头,在厨房水池洗了一把脸,六神无主地坐在桌前。
“姨,你说我爸妈像不像披着人皮的狼?他们蛮横霸道,我就像沦落在狼穴的猎物,被他们操控着,我没有自主权,也没有选择权……从小到大都是。”陆西畴视线模糊,哽咽着说。
“唉,这也是一种爱呀。”张姨红了眼眶,朝二楼的柱子后的刘允,看了一眼。
墙上的钟,时针对着9,已经九点多了,陆西畴还是没发消息。他闭上眼睛,听着仪器的工作的声音 ,很想蜷着身体睡觉,把自己缩成一团,更有安全感,但右腿被挂着,他做不到。
他关掉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门的方向有了一束光,他睁开眼睛,应该是陆西畴。他正想说: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
脚步声不对,明显是皮鞋的声音,接着灯亮了。坐在他面前的,简直就是陆西畴的翻版,穿着西装,头发修剪的整齐,眉宇间充满了烦躁和疲惫,这人应该是陆西畴的爸爸。
“林行休是吧?”陆烊张嘴说话,跟上午陈宁妈妈一样,讲话不容反驳。林行休已经猜到了什么,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就见陆烊动力了腿,以为要扶他,结果发现是他想多了。
陆烊换了个坐姿,翘着二郎腿,右手来回摩擦着手机,声音很具有磁性:“不用坐,躺着挺就行。”
“叔叔好。”林行休躺在床上说。
陆烊对他的问好没做什么表示,他看着面前这个人,陆西畴长相百分之九十遗传的陆烊,剩余百分之十才随刘允,不过性格应该随刘允。
“你知道我是谁吗?”陆烊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陆西畴这是胡闹,他做事也没分寸,如果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还请你见谅。”
林行休猜的跟准确,他说:“陆西畴挺好的 。”不料就看到陆烊冷笑了一声,说:“他好?那你看到过他的缺点吗?现在情窦初开,你喜欢他,眼里自然都是他的优点。”
他说的没错,如果让他一一列出陆西畴的缺点,他还真说不出口。
“我知道了。”林行休说。
“但愿你有自知之明,”他把透明收纳袋推向林行休,问:“你有病?我翻了翻是自闭症……这是你的病历,陆西畴让我还给你的。我不希望你们在成长的路上互相阻碍,他今天没来在家已经表态了,现在你看你了,要么你转学,要么他转学,你选一个。”
又是这个透明的收纳袋,今天来了几个人,两个人都是找他“谈判”,他有些无语,但听着陆烊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林行休还没想好怎么说,他的心已经乱成一遭了,他一边希望陆西畴能离开他,因为他有病,一边又希望陆西畴能继续喜欢他。
陆烊见他犹豫,从透明收纳袋里拿出一个收据:“这是你住院的收据,这是你这几天的消费,已经结了,你要是转学的话,转学手续和转院手续你不用管。”这是把林行休的路给堵死了,他能怎么做呢?像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成为别人的傀儡,在别人的操控下,成为一个行尸走肉。
“陆西畴他,真的那么说了?”林行休虽然很不想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听陆西畴怎么说。陆烊想点一根烟,按耐住,说:“他说他放弃了,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和再见。”
眼泪流出来了,他看着天花板,不想让陆烊看见他这幅样子,陆西畴不是说要追他吗?他说只需相信他就行。
“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租的那个房子,是陆西畴给你找的,他跟你说月租多了吗?”陆烊问。
林行休没说话,陆烊就继续说:“那么优越的户型,月租少说也得在5000左右,他给你付了半年的。”林行休哑然,顿了顿说:“他说……算了。”
他学习上很聪明,为什么生活上蠢的像一头猪,他就是被陆西畴迷住了,那段时间无论陆西畴说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五百块一个月,现在想想有些可笑。
陆烊观察他的神色,不是特别好,看来目的达到了,他继续说:“我相信陆西畴是喜欢你的,毕竟他是我的儿子,但你知道吗?喜欢和爱不成正比,这两者的概念不同。”
喜欢不是爱……他说谢谢你和再见……这些话在他脑海里回荡,陆烊离开时,看着他,就像在看乞求别人关爱的乞丐一样,冷声说:“我希望你别当误陆西畴,毕竟你两个走的路不同。”
门锁落下,病房里一片死寂,他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尽管腿痛的要窒息,此刻他才多么恶心自己醒过来的那一丝侥幸,他死了的话,就不用听到这些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带着他走出污秽的泥潭,现在却又一脚把他踹下去,满身泥泞的他,现在更加的狼狈了。
第二天一早,医生带他去检查肋骨,见他不佳的状态,和红肿的眼眶,问:“怎了这是?愉快的心情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林行休回到病房,一句话也没说,太阳落在洁白的被子上,他又有些讨厌阳光了,现在的种种感觉,都让他印象深刻,回到黑暗之中,只能说句——别来无恙啊。
他拿着陆烊留下的那个名片,拨通了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一滴眼泪滴在了屏幕上,他用拇指擦拭掉,编辑信息给陆烊。
——我离开陆西畴,但我不转学,我可以保证不见他,你不用担心,我会有办法不让他见我,行吗?
消息发送过去,他点开了微信。屏幕上显示“确认把该联系人删除?”他点了确认,顺便注销了自己的微信。
一切联系方式删尽,他拉过被子,蒙着头,失声痛哭。仿佛一切都是梦,只是这个梦有些不贴合实际罢了。
他希望永远在光明中沉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人有两个我 , 一个在黑暗中醒着 , 一个在光明中睡着。——纪伯伦
☆、第四十七章
“阿姨,西畴呢?”苏易泽站在栅栏处,问在浇花的刘允,“他几天没去上课了。”
刘允放下水壶,叫了一声陆西畴,没人应:“在房间里睡觉呢,你去看看他吧。”苏易泽从到腰高的栅栏翻过来,他和陆西畴常这么做。
“叔叔呢?”苏易泽跟在刘允身后问。看鞋柜外摆放整齐的一双皮鞋,他不敢跟陆烊打太多交道,主要是不好“惹”。
“在书房呢,你去楼上找西畴吧,估计这会也该醒了。”刘允说。
苏易泽来到二楼,他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等他推门进去时,一股酒味迎面袭来。
陆西畴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窗户也没关,天气渐渐转凉,窗帘随风飘动着。桌上倒着几瓶度数很高的空酒瓶。
今年的秋天,比以往都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