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扬道:“白原呢?会不会是陈静在白原有过节的什么人?”
“那边同事也帮了不少忙,我们找了当地刑侦的栗队。”古飞道,“就是栗杰队长,你应该认识?”
“认识。”尚扬听是栗杰,也感到很放心,以栗杰的能力,如果那边有存在嫌疑的人员,应当很快就会被找到,他问,“栗队有反馈什么吗?陈静在那边有没有和人结怨?”
古飞说:“陈静的前婆婆。”
尚扬记忆力极佳,道:“我见过她,叫吴凤兰,一个退休老太太。”
古飞道:“是她,她儿子刘卫东确认死亡以后,她去白原人民医院找陈静闹过一次,骂陈静扫把星什么的,还当众污蔑陈静和金队长有男女关系,后来被片警劝回家去,谣言可能也是那么起来的。”
尚扬一时不知该说金旭更倒霉还是陈静更倒霉,两人因刘卫东产生过短暂交集,霉运简直不相上下,要这么论起来,刘卫东才真是扫把星本星。
“那老太太身体条件一般,胁迫陈静跳楼,不大可能。”尚扬对吴凤兰印象也不好,不过就事论事,道,“案发时间,她来了省会吗?”
古飞说:“没有,她住在白原一家养老院里,前几天和别的老太太因为小事发生口角,打了一架,没打过,还把脖子和脚都扭了,坐轮椅,套着颈托,吃饭都得人喂,哪儿也去不了。”
尚扬:“……”
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但也等于排查嫌疑人的工作,又止步于此。
陈静在省会没有和人结怨,近来纠缠她的医闹家属有不在场证明。
白原市有可能找她麻烦的吴凤兰,又行动不能自理。
到底还有什么人会对一个人畜无害、温和谦虚的女医生动了杀心?
其实作案手段并不高级,只是天时地利,处处刚好,雷电刚好掩盖了争执声,监控刚好坏掉没拍到真凶,金旭刚好送上门成了“替罪羔羊”。
“炮制那篇文章的幕后推手,嫌疑很大。”尚扬道,“不像是只为了流量这么简单,恶意太大了,得是一个听说过陈静和金旭之间‘绯闻’的人,对他们俩都有比较强烈的恨意。”
古飞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怀疑。查源头需要平台方面配合,我们正在积极联络。”
尚扬道:“等有结果,再通知我吧。”
他很家属范儿地和古飞道别,提着那袋金旭的东西从招待所出去。
招待所在省厅边上,金旭租住的房子也在这附近,尚扬按着地图,朝那小区步行过去。
路上,尚扬给以前偶然认识的一位朋友打了通电话,这人在工信部工作,尚扬把情况对他讲了讲,说到某些平台不肯撤文,还不配合警方提供文章源头。
他不是长袖善舞那种人,也比较讨厌搞人际关系,不然也不能安心待在研究所这种无实权单位。
现在厚着脸皮打了这电话,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这朋友所在的部门负不负责这种事?人家和他不熟,愿不愿意管这种小事?他全不知道,还是想试一试。
但这位工信部的朋友非常高兴,表示他们最喜欢和这种姓资的平台打交道,平时想整顿都没什么机会和借口,现在正好可以大显身手,打一打社会主义以人为本的铁拳,让流量KPI等资本主义新精神无路可走。
开了金旭的家门,尚扬摸着墙边的开关,打开了灯。
开放式鞋架最上面一层,放着一双崭新的宜家拖鞋,和尚扬北京家里的那双一模一样。
茶几上摆着一对简洁风马克杯,一黑一白,也是新的。
卧室里有刚买的还没拆的新床品,衣柜里挂着两套同款不同码的新睡衣。
这都是金旭为二人假期所做的准备。
他们此时,原本应该开心地见了面,一起吃晚饭,一起在初夏夜景里散步,悄悄说只有彼此能听到的蠢话。
听说夜晚在城墙上骑脚踏车比白天能看到更美的风景。
或者在金旭住的这小房子里,一起看点什么吵吵闹闹的节目,一起把新买的四件套铺好,换上金旭买的这两身像情侣款似的睡衣……
等下,不是,换睡衣就算了,这也太难看了!
尚扬提着衣架,对金旭的衣品绝望了,难怪整天都是一身黑,就这睡衣?送给他爸都要被嫌老。
第104章
尚扬洗过澡,还是换了那身丑新丑新的睡衣,肤感还不错,看做工应该不便宜,可见丑不是金队长为了省钱没好好挑。
它就是是单纯的丑。
躺在床上,被褥和枕头都还残存尚扬熟悉的气息,这气息让他有一丝幸福感,但也更勾起他的担心,忍不住想东想西。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还没有金旭以外的第二个重点嫌疑人。
按照当时的情况和作案时间推断,凶手在行凶之前,应该并没有想到监控会正好出故障。刑侦那边已调查确认过,监控系统确实是遭雷击才坏掉,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这不是完美犯罪,只是巧合。
当时只有办公楼那一栋楼上的监控出了故障,医院其他地方的监控都还在正常运转,真凶在作案后想要顺利躲过那么多摄像头,不被怀疑地从医院逃脱,即使有大雨做掩护,也并不容易。
也许TA根本没有逃脱,还在医院里,可能还混在人群里假装路过围观。
如果这个思考方向正确,最具备作案条件的,是经常出入这家医院的病人或家属,还有医院的职工。
刑侦方面把警力更多地集中在市一院里逐个摸排嫌疑人,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陈静现在还躺在ICU里,希望她能度过难关,命运对这位女医生设置的考验也太多了。
金旭也不遑多让。
不知道他现在睡了没有?见面时在监控和录音设备下,他俩都没提起困扰金旭一段时日的多梦症。
平时电话和微信里,被尚扬问到这事,金旭总是说好多了好多了。可昨天他又去找陈静,是不是他最近神经衰弱的症状并没有好转?
往好听了说是报喜不报忧,说白了就是孤狼一匹,成长环境造成的性格,什么事都独自面对,没有和身边人倾诉、寻求帮助的习惯。
尚扬刚才在招待所里也没有问起他这事,是觉得和今次的案情关系不大。而他自己也语焉不详,说起和陈静约见面的缘由,似乎也是不想说得太细节。
听古飞的说法,金旭对上级的表述,也只是说他最近睡不好,才去市一院神经科,找他曾经的主治大夫陈静。
所以到底是怎么样了啊?
尚扬翻来覆去,一会儿惦记案子和陈静的安危,一会儿又担心金旭隐瞒了什么。
在一个陌生城市陌生房子的深夜,作息规律的尚扬痛苦地失眠了。
捱到早上四五点钟,睡意终于涌上来……腱鞘炎发作,手腕又痛了起来,把好不容易来的瞌睡虫赶跑了。
他挣扎了半天,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六点,市第一医院急诊。
值班的年长女大夫打量眼前比自家孩子大不了多少的男青年,不由自主带了点说教的语气:“这点痛都受不了?腱鞘炎都来挂急诊……是不是整天打游戏?你这情况更要少玩手机。”
尚扬连连点头,一副痛到受不了的模样。
他前不久打过两次封闭,大夫教育完,还是给他上了针灸。
针灸时间里,他充分发挥了多年基层调研的优势,假装好奇,向值班大夫和护士打听起昨天女医生坠楼案的情况。
“我在新闻里看到有人发现场视频,血流了满地,太吓人了。”尚扬道,“看评论里说,那跳楼的女医生当场就死了。”
给他扎针的年长大夫没说话,旁边围观大夫针灸并学习的年轻护士忍不住道:“陈医生没死,网上都是乱说的。”
尚扬道:“那还好,人活着就好。我看网上还说是她和一个公安副局长互相当小三,是那副局长把她从楼上推下来的。”
护士和陈静并不熟,但还是说:“我觉得这八成也是瞎编的,网上传的事,都得等子弹飞一会儿。我们医院里人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的人就跟亲眼见过一样。”
“这话说得是对的。”医生给尚扬扎好了针,要留针半小时,对护士道,“你看着点时间。”
急诊科还是忙,医生走开了,又去忙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