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的东边是一条溪流,不知道源头在哪,也不知道尽头在哪。水流很清澈,源源不断,镇子里的妇女通常会在那洗衣服。
沿着溪流往下走,不消一会,便看见一段石块裸露的浅滩。
“那是什么?”陆灼在浅滩对面看见了一抹红色。
像是娃娃。
薄明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微微眯了眯。
“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
陆灼乖乖点头,站在浅滩边看着他踩着石块过河。
薄明非渡过河滩才看清那抹红色是什么,的确是一个娃娃。却与他们之前见到的不同。
娃娃很干净,穿着红裙子,只有触碰到地面那块地方,沾了一点泥。
像是被人刻意扔在那的。
薄明非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后方传来陆灼的一声惊呼。
转过身,就看见陆灼整个人往水里倒去。
而那潺潺的溪流也仿佛发洪水一样,瞬间变得波涛汹涌,淹没了原本的石块。
薄明非面色一白,瞧见陆灼身体往□□斜,避开水流才松一口气。
陆灼刚一倒地,就感觉腿上传来刺痛。瞄一眼,果然已经出血了。
他倒下的一瞬间,水流就开始慢慢减弱,不过一分钟,又恢复了之前那般石块裸露的模样。
薄明非冲过来打横抱起他,远离了溪水两三米远,才放开他。
陆灼坐在草地上,看着薄明非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动作轻柔到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物品,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
“我没什么大事。”
薄明非不说话,轻轻帮他简单处理伤口。
陆灼看他面色严肃,原本想打笑的心思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推我。”
陆灼思忖几秒,严肃道。
薄明非没抬头,低声问:“看见是谁了吗?”
陆灼迟疑点头,“水面上倒映的影子像宋汀。”
宋汀,宋汀为什么会想杀他呢?因为假装喜欢薄明非?
“别想了。”薄明非摸了摸陆灼的头,打横抱起他。“我送你去医院。”
镇子上不太安全,伤口的确要快点处理好。陆灼乖乖呆在薄明非的怀里,思考起“请神大会”的事。
三天后的请神大会,如果带上昨天,明天就是第三天。
陆灼隐约感觉时间不多了。但关于诅咒,他们还只是猜想。连王安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太清楚。
薄明非记过镇子的地图,知道医院的位置在哪。
说是医院,其实就是一个地方大一点的小诊所。
见到陆灼和薄明非两个人进来,坐在前台的护士打了一个哈欠,指着里面道:“医生在里面,自己找。”
然而转进内间,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不要说是医生,连护士都没有。整个医院仿佛只有外头的值班护士一个人。
医生靠不住,薄明非将陆灼放到病床上,自己去找处理伤口的相关药品。
值班的小护士捧着厚厚的小说看的入迷,就连薄明非拿走了药品都没有发现。
陆灼坐在病床上,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一旁的书桌上。书桌很空,寥寥的几张病例和一张纸。
陆灼的扫一眼病例,又放下。
镇子里的医生估计挺无聊的,连手破皮贴了一个创可贴这种小事都往病例上记录。他看向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薄明非,刚打算说话,眸子骤然一亮。
“王安怀孕了,保守的镇子肯定不会让她把孩子留下来,那么,相关手术肯定是在这个医院做。我们可以去档案室翻记录。正好医院现在没人。”
薄明非点点头,显然也赞同他的话。
陆灼的腿伤不严重,处理好伤口后连疼痛都消减不少。
薄明非揽着他,两个人顺着楼梯悄悄上楼。
二楼第一间屋子是院长办公室,档案室在右边最后一间房间。
档案室仿佛尘封已久,薄明非废了一番力气才打开门。
屋子里光线昏暗,厚厚的黑色窗帘将窗户盖的严严实实。
陆灼打开灯,入眼是一排一排的书架,书架上排列厚厚的档案袋,按时间来划分的。
“王安怀孕的时候,戒律应该还在。而根据王大兵所说的,戒律已经废弃十多年,我们先从十五年前开始找。”
一个档案袋里大概有上百张档案,慢慢找下来,天黑前不一定能找的完。
索性两个人运气不错,在十七年前的档案袋里找到了王安的资料。
一份诊断记录,安排的手术时间为三天后。
陆灼捏着纸,眉头深深皱起,“才十七岁。”
继续往后翻,却没在三天后找到手术记录。
薄明非指着诊断记录角落的小字,轻声道:“手术应该没做成。”
陆灼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在纸张的下方,被人用圆珠笔写了小小的“作废”两个字。
“手术没做成,王安应该在这三天,出事了。”
话刚说出口,门口就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
陆灼快速转身,屋子里的灯却在他看清门口的一刹那,兹拉熄灭。
薄明非伸手将陆灼拉到身后,盯着门口漆黑的影子,神情戒备。
那抹黑色的影子身形瘦弱,个子也不高,几乎是打眼的一瞬间,两个人就猜出来站在门口的是谁。
是王安。
“王安?”陆灼抓着薄明非的手,试探喊出声。
那黑影不出声,也不动作。
薄明非皱起眉头,缓缓移到墙边,打开了屋子里的另外一盏灯。
橘黄的灯光伴随着咔哒声亮起,陆灼紧紧盯着门口,灯亮的一瞬间,那抹黑影迅速消失。
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个眼熟的洋娃娃。
“难道我们看错了?是妹妹长大了?”
陆灼捡起洋娃娃神色惊奇,这才多长时间,妹妹就长大了?
薄明非从他手上接走洋娃娃,看向屋子深处的书架。
“出来吗?不出来我就烧了洋娃娃。”
他说着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兹拉——兹拉——”
电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头顶的灯光也忽明忽暗。
大约十几秒后,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双马尾小姑娘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把姐姐还给我。”
小姑娘的声音不大,如果不是苍白的面色,几乎猜不出她是鬼。
陆灼低头看向薄明非手上残破的洋娃娃,对这么破烂的洋娃娃叫姐姐?
陆灼走神一瞬,想到自己之前养了一条哈士奇,取名,薄明非。
“咔擦——咔嚓——”
按动打火机的声音传来,金属的响声让空气都隐隐生出些压迫感。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娃娃还给你。”
小姑娘不说话,默认了他的话。
“黄燕是谁?”
陆灼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王安诊断书上签字的名字。
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隔几秒后,猛然抬头冲两个人笑起来。
“她是我的妈妈啊。”
“娃娃还我。”
头顶的灯再次兹拉兹拉响起来,薄明非拉着陆灼走到门口,在出门前,将娃娃扔给小姑娘。
王安和小姑娘的妈妈叫黄燕。
陆灼看着再度被关上的档案室的门,朝薄明非打了一个眼神。
“我把那一年的档案袋拿出来了。”陆灼凑到薄明非耳边低声道。
两个人回去后,宋汀和王大兵都不在。
陆灼打开被他偷偷夹带回来的档案袋,在一堆文件间,找到了半张诊断单。
是黄燕的。
诊断单上的日期是王安怀孕诊断日期的后一天。
受伤原因是身中数刀,抢救无效死亡。
没有王安和她妹妹的诊断书,不知道是没送到医院就去世了,还是在其他地方。
不过,另一个让陆灼关注的点,是黄燕的年龄。
三十岁。
镇子保守,她不可能十三岁就生下王安。那么只可能,黄燕是继母。
陆灼敲了敲桌面,“黄燕是继母的话,有没有可能是三个人关系不好,妹妹是继母的孩子。”
“就像灰姑娘那样,王安受黄燕的压迫……”
薄明非握住他敲击桌面的手,“王安死亡的□□是未婚先孕,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人物,让王安怀孕的人是谁?”
宋汀和王大兵两个人回来的很晚,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天没有晚饭。”王大兵粗声粗气地说,说完就回了房间,完全不理会陆灼和薄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