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并无任何犹豫,他转过身,背靠着窗户,说:“不记得。”
萧以安低头笑了笑,他就知道是这样。
不记得也好,他喝醉了酒调戏人家不成反被人家揍了一顿,这种丢人的事就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了。
他一个人记得就行了。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墨染本就话不多,萧以安则是一时冲动,想着来这里,现在冲动过后,也只剩沉默了。
“刚才怎么把酒拿走了?”萧以想起来,也便出口问道。
墨染难得有些窘迫,他的脸色不自然的变了变,片刻后,他听见自己说:“主子喝多了酒,不能再喝了。”
萧以安却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许多,饶有趣味的笑了笑。
身体可比话诚实多了。
他原以为萧逸宸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过段时间可能会腻,现下看来,可能腻不了了。
萧以安点了点头,他并不点破,转身走了两步后,他停下来,并不回头,说:“早些休息。”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身后人的回答,他摇了摇头,轻笑两声,离开了。
墨染靠在窗上,双腿交叠着,他其实并没有听萧以安说了什么,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为什么会把那酒中途拿走呢?
萧以安问他,他说怕主子喝醉。
是啊,就是如此,主子喝了那样多的酒,喝多了伤身。
他出于担心,拿走了那杯酒。
墨染舒展了些许眉宇,他似乎认同了心底的声音。
可他心底更深处的某个角落,有个声音疯狂呐喊,说,不是的,不是。
他浑身一震。
不是,不是什么呢?
他的脑海中快速倒回方才的场景,萧以安还没来,主子也还没彻底醉倒,他们坐在桌前,主子神情淡淡,眼底有着醉意,唇角勾着浅浅的笑,偶尔瞥过他一眼时,他的心跳止不住的加速。
嘭,嘭,嘭……
葱白的指尖捏着酒杯,眼见着就要到了沾着些许水光的唇边,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心底叫嚣着,不能。
脑袋空白了一瞬,他想也没想,伸手拿走了酒杯。
直到主子略为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像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而后便软倒在桌上,主子彻底醉了。
他心中的郁气才消散开来。
他动作轻慢扶着萧逸宸的身体,把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一手揽着他的腰,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他偶尔低下头去看一眼醉的不省人事的主子,温柔又缱眷,与其说是一个影卫对主子的关切,倒不如说是对待心爱之人,下意识流露出的情意。
心爱之人……
墨染猛的清醒过来,他被这个词震得一哆嗦,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后背覆着层薄薄的汗,夜里的风一吹,他浑身冰凉。
心却是热的。
难以言喻的情感充斥着他整个心房,陌生至极,却也让他为之激荡不已。
他对他的主子有了非分之想。
这个认知让他既害怕又兴奋。
他喜欢他的主子。
那年风雪迷人眼,他忘了那个便宜爹的模样,却记得他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他拉着自己起来,拍去自己发间的雪,也是这只手,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下棋,教他武功,更是教他骑马射箭,曾在他犯下错后,执着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他的背后,曾拉他出鬼门关,也曾日夜不眠的照顾他,给他上药,包扎伤口。
或许从一开始,他的这颗心就不属于自己了,后来,这条命也不属于他了。
四年的影卫训练,他从尸山火海中归来,而后跪在他的面前,低着头,唤道,“主子。”
他没有臣服于疼痛,没有臣服于权势,没有臣服于所谓的影卫必须要有的忠心。他只臣服于一人,因此而忠心。
而忠心之下,更深处,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是喜欢,是爱。
由忠心打底,历经岁月,沉淀出的爱。
他因此会担心,会焦虑,也会吃醋。
他吃醋了,吃那女子的醋了。
她坐在他的身边,给他端酒。
他却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今日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可往日之后,却也会有其余的人,他的身边会有和他身份相匹配的人,他们琴瑟和鸣,相爱一生。
墨染的眼睛暗了暗。
可是他想要一直陪在主子的身边,只有他们彼此,没有其余的什么人,他们慢慢老去,主子容颜不在,他的身边没有什么王妃,只有他墨染一人。
他们相伴一生,直至终老。
他会永远忠心他,也会永远爱他。
永不背叛,永远相信。
这是他能给他的所有了。
他的命,他的心,他所有的所有。
但他不知道主子想不想要。
墨染轻声叹气,他转过身,明月高挂天空,那样皎洁,也那样触不可及。
在他明白过来自己喜欢萧逸宸的同时,也明白过来,他们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有关身份,有关世俗。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主子是否一样,对他也有同样的情。
但或许,是有的。
林晟那时问他,主子有没有说过喜欢他。
为此,他激动了许久。
现在他同样激动,这是他的救命稻草。
或许主子也喜欢他呢。
他的肖想,也许会成真呢。
明月皎洁,却也会撒下光辉,给仰慕他的世人。
他撑着手,翻身坐在窗台上,视线正对着的,是萧逸宸所在的那间房。
他仰头靠在窗架上,笑了笑。
不喜欢也没关系,他喜欢主子就好了,反正陪在主子身边十四年的,是他墨染。
不是什么莫须有的王妃,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逸宸:王妃就是你啊,以后皇后也是你,傻。
墨染:^_^
第73章 舍不得
次日, 萧逸宸回到王府时,头晕的厉害,昨天晚上的事情基本都忘了个干净, 早上喝了点醒酒茶,就又接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 天已经擦了黑, 他躺在床上没有动,睁着眼睛出了会神, 待意识回笼了些, 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落了雨,窗外朦朦胧胧的一片,雨声滴滴答答,他起身打开窗户,细雨扑面而来, 清甜,舒爽。
没一会儿,门打开,墨染走了进来,见他醒了,肉眼可见的欣喜道:“主子。”
萧逸宸没有出声。
墨染拿了件衣裳, 走近,递给萧逸宸, “主子,披上吧, 天冷。”
衣裳披在了身上,萧逸宸在桌前坐下,墨染把窗户关上了。
“要传膳吗?”
萧逸宸点头, 将近一天没有吃东西,昨夜喝了许多酒,今日又空腹许久,他确实有点遭不住。
墨染出去传膳,回来时还带上了大夫,他想着让大夫给主子看看,主子脸色看着不太好,他不免的有些担心。
大夫号完脉,冉月也端着托盘进来,她把清淡的吃食一道道摆在桌上,墨染在外间听着大夫的吩咐,注意身体,少饮酒,他一一记下来,随后跟着大夫去抓药,再回来时,萧逸宸已经用完了膳,正靠坐在床上看书。
墨染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萧逸宸还是放下书,抬头瞥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床尾,“过来,坐。”
墨染脚步顿住,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听话的坐去了床边。
若是以往,他肯定什么都不想就坐去主子床尾,可从昨晚过后,到底是不一样了。
主子要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坐在他的床上。
墨染暗自捏了捏手指,起伏不定的心潮退却,他冷静下来。
萧逸宸的注意力放在书上,是以没注意到他不自然的别扭神色。书页翻过,他随口问道:“昨天怎么回事?”
一瞬间,墨染以为他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情了,但下一刻,理智告诉他,除了他自己,应该没人知道才是。
萧逸宸没听到回话,不由抬头看着他。
入目便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一点点的心虚,像是瞒着自己什么,不让他知道。
如此,他就有点生气了。
昨天瞒着他受伤不说,今天还打算瞒着他不说?
墨染清楚的感觉到他生气了,脑海中前因后果一个来回,他才明白过来主子说的是昨天萧以安说他受了伤的事。
他瞒着没有告诉主子,是怕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