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宫里,能力固然重要,但也要讨得你父皇欢心,明白吗?”
“儿臣明白。”
萧北宁自然懂得,前朝也好,后宫也罢,帝王的宠爱,就是最大的底牌。
人心自古就是偏的,更遑论天家父子。
“对了,母后,听说今日父皇是想给老五赐婚。”萧北宁说起了今日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皇后点头,嗤笑道:“是啊,吏部尚书之女呢。”
赐婚?墨染有些意外,皇帝不想要兵权了么?随后他又不免胡思乱想,这皇帝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吏部尚书之女,天资聪颖,艳若桃李,与瑄王乃天作之合,”皇帝端坐在案前,眉宇间充斥着森凉,他目光凉淡的看向萧逸宸,“老五意下如何?”
萧逸宸向后靠着椅背,闻言抬起眼,有些肆意的直视着帝王,蓦的,他不禁觉得有些嘲讽。十六岁那年,他远赴边疆,这几年虽然不常待在京城中,却也听闻吏部尚书之女自幼痴傻,又哪里担得起天资聪颖四个字。
他敛下眉眼,“陛下,臣尚未有娶妻之心。”
皇帝可不管他有没有娶妻的心,只管能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瑄王正值弱冠,当娶妻生子才是。”
萧逸宸也懒得说话了,冷笑置之。
吏部尚书董谦默默的坐在一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却也无甚办法。
毕竟,皇帝和瑄王,不论是谁,他都得罪不起,他一个吏部尚书只能干坐着,等两人交锋下的最后结果。
就是可怜了他的女儿,小时候受了风寒,发热烧坏了脑子,痴痴傻傻至今。本想着寻户普通人家,能待她好些就行,门当户对的估摸着也看不上他的女儿,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可如今,由不得他了啊。
“瑄王是想抗旨不遵吗?”皇帝被他面上的嘲讽之色给气到了,赫然而怒,旁边伺侯着的福公公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逸宸不慌不忙的起身,拱手道:“不敢。”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可他的神情,却没有半分不敢的模样。
皇帝冷笑着,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敢的很。”
萧逸宸没再说什么,只是无意义的重复道:“不敢。”
吏部尚书却是再也坐不下去了,他顶着皇帝的怒视,站起身跪下请罪,“陛下息怒,臣……”
吏部尚书还未说完,皇帝便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瑄王萧逸宸顶撞圣上,滚出去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吏部尚书被彻底吓住了,瘫坐在地上。临华殿内一时间有些安静,针落可闻。
萧逸宸站直身体,身姿很是挺拔,他看着皇帝,久久不语。
“愣着干什么,聋了是吗?”皇帝一甩衣袖,双眼紧紧盯着萧逸宸,满是威压。
福公公拢着袖子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吧,瑄王殿下。”
萧逸宸无所谓的笑了下,转身走了出去,墨染沉默的跟在萧逸宸身后。
午后,天空湛蓝,骄阳似火,浓稠的空气,一丝风也无。
走至院落中央,萧逸宸一撩衣袍,跪了下去,云纹雪锦逶迤在地。
墨染在他斜后方,撩了衣袍,刚准备跪下,就听到一道凉凉的声音。
“起来。”
墨染没听到似的,跪了下去。
萧逸宸皱眉道:“起来,别让我再说下一次。”
墨染只道:“主子跪着,属下没理由站着。”
萧逸宸余光瞥了他一眼,看他神色淡漠,直愣愣的跪着,不由好笑。
真是个木头。
第3章 大雨磅礴
是夜,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落下,庭院中的花花草草都蔫成了一团。太监宫女早已躲进了廊檐下,一片朦胧中,偌大的庭院中只有孤零零的两道身影跪着,两人衣裳都湿透了,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雨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滚落,噼里啪啦的,砸在脸上生疼。墨染跪在地上,膝盖下已经积累了不少雨水,阴冷潮湿,周身满满的都是寒气。他的睫毛轻轻颤动,雨水落入了眼睛,世界一片模糊,唯有前方的那片白是真实的。
“主子,您没事吧?”墨染出声询问,他跪惯了,自然没什么事,可主子身份尊贵,虽不受宠,却也没这般跪过什么。
墨染的声音掩在偌大的雨声中,萧逸宸还是听清了。
“没事。”
雨势越发的大,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雨滴阵阵敲击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临华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昏黄的暖光。福公公立在皇帝身侧,轻而慢的磨着墨,他估摸着快到了子时,“陛下可要歇息?”
皇帝看着桌上的折子,手下的笔没停,“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皇帝嗯了声,就没了下文。
福公公看了眼窗外,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这,这……瑄王,瑄王殿下还跪着呢。”福公公一闭眼,索性咬牙一口说了,“这样大的雨,别跪出个好歹来了。”
皇帝闻言,抬头看了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福公公一眼,“要不你出去陪着跪会?”
声音不凉不淡的,听着没什么感情,福公公立刻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陛下息怒,是老奴逾矩了。”
皇帝冷哼一声,也没说让福公公起来,就接着低下头看折子去了。
过了些时候,皇帝问:“什么时候了?”
“陛下,子时了。”
皇帝停下笔,想了会,站起身,活动了下身骨,年轻时还好,现在年岁上来了,久坐不得啊。
“摆驾,西华殿。”他说。
福公公松了口气,连忙应声站了起来,陛下可算是要回去歇息了,就是不知要如何处置这瑄王殿下,唉。
殿门打开,冷风夹裹着雨丝,一瞬间吹了进来,福公公赶忙撑开伞,皇帝跨出门槛,站在台阶上,背着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院落中跪着的人。
萧逸宸抬头,雨水顺着轮廓滚落,汇集在下巴处,滴落下来,他眯起眼睛,不甚清楚的看着背着光居高临下的人,唇角慢慢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皇帝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最后停在萧逸宸身前。
“知错了吗?”皇帝威严的声音消失在声势浩大的雨势中。
萧逸宸没有说话,眼睛始终直视前方,他看着皇帝玄色衣裳上绣着的五爪金龙,耀武扬威。
须臾,金龙消失在眼前,萧逸宸闭上眼睛,雨水倾注不歇。
……
傍晚时分,萧逸宸醒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待彻底清醒过来后,这才起身,披上外袍,踱步去了桌前,喝了杯茶,嗓子这才舒服了些。
冉月推门进来,见他醒来,不由欢喜,“王爷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萧逸宸昨天傍晚才从宫中回来,足足跪了十多个时辰,皇帝才让起身。跪的太久了,又是雨天,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萧逸宸好不容易站起来,差点没当场摔过去,膝盖没了知觉,颤抖的根本站不住。
墨染比他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站起身子,顾不得膝盖上钻心的疼,赶紧扶住萧逸宸,免得他摔着。
两人一路搀扶,出了宫门,瑄王府的人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这两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瑄王萧逸宸为拒婚,顶撞圣上,被罚跪了两天,往后还要禁足整整三个月。
冉月带着人把萧逸宸扶上马车,墨染本来打算跟在马车旁走回去,主仆有别不是,但萧逸宸让他上马车,他没敢再违抗主子的命令,先前已经违抗了一次,现下还是听话的好。
两人回来,大夫一早就侯在了王府,又是医治,又是泡热水,喝姜汤什么的。也幸好两人内力高深,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大事,就是萧逸宸淋久了雨,发了热,一个晚上过去,冉月时不时的照看,也好的差不多了,往后修养一段时日便是。
萧逸宸笑,“没事了,多亏了你悉心照料。”
冉月摆手,“王爷严重了,奴婢该做的。”顿了顿,她看王爷脸色比昨天好多了,才放下心来。
“王爷,要传膳食吗?”
萧逸宸点头,腹中空荡荡的,也确实是饿了。
冉月笑着,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欢欢喜喜的准备去传膳,萧逸宸叫住她,道:“墨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