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倒是听你父亲提过几句,当日你二伯一下船,便被那管事拦住。你二伯也不至于这么傻,哪有可能这般轻易就上当?自然是去了孙老爷那儿的,只可惜他临时涨了价,且涨了不少,你二伯哪还能在他那儿采买?”
被杜尘澜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察出不对来了。只怕涨价是假,下套才是真。
“此事需得查清是孙老爷一家涨了,还是所有布商都涨了。与别家想比,涨幅又是否正常?母亲可知道?”这很关键,若是比别家涨得多,那就说明其中必有隐情。
“这却不知,你父亲并没有同去江南,他哪里会知其中细节?”钱氏摇了摇头,家里的事儿老爷能知道多少?老爷子,终究还是防着他的。
“更何况,我一个妇道人家,你父亲也不会与我多说!”
杜尘澜点头表示理解,“不知父亲何时归府?”
“今儿或许会比往日更晚一些!”钱氏此刻也是愁眉不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此事若是当真与那孙老爷有关,那母亲可有想过他为何要与旁人一起给二伯下套?难道单单是因为他们想处理掉这批有瑕疵的布?今日儿子在布庄前发现那些买布的人中有两名妇人,形迹可疑,并不像是咱们布庄的主顾,其言行与其他人不同。”
“你是说这事儿不止孙老爷和那管事参与,还有隐藏在暗处之人?若是如此,倒也能说得通!这事儿看起来就像是冲着咱们府上来的,或许还真有人连手算计咱们杜氏!”
钱氏深深点了点头,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儿子只是猜想,此事还需查证。因身边并无可用之人,她二人在布庄前就分道扬镳。即便形迹可疑,儿子也不便跟踪。不过儿子仔细观察过这二人的面容,倒是可以描摹下来。”
“若是这二人当真可疑,那从这二人查起,说不得还能抽丝剥茧,找到源头。”
钱氏再次点头,忙叫了金桔去拿文房四宝。可等金桔出了屋子,她才想起来,“你可会丹青?”
若是不会,那画像就失了真。她倒是忘了杜尘澜才刚刚启蒙,刚才杜尘澜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哪里还记得面前与她交谈的,只是个八岁的孩童?
“虽不精通,但这二人有些明显的特征。即便画不出精髓,但也能画出个大概!”
其中一名妇人嘴角有一颗痣,还有一名妇人的右手是六指。当时六指妇人手里捧着布匹,即使她已经极力遮掩,但总有放松的时候。
钱氏命金桔为杜尘澜磨墨,杜尘澜仔细回忆着这两人的面貌。过了片刻之后,他才下笔!
这样的人物画不需要意境,更不需要美感,画得越像越好。这里没有炭笔,杜尘澜也不可能画出线条精细的素描。
只寥寥几笔,画出人物的大致轮廓、穿着和身上明显的特征,他就停了笔。
“儿子就只记得这些,与真人有应该差不离,按着这个找,想必能容易些。”
等杜尘澜搁下笔,钱氏眼神怪异地看了杜尘澜一眼。这段时日和杜尘澜相处下来,这孩子给她的感觉愈加神秘起来。
杜尘澜,到底是谁的孩子?谁家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那些王孙贵族,还是那些传承百年的士族?
在杜尘澜的脸上,找不到与那对夫妇一丝一毫相似之处。就连气度,都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母亲?”杜尘澜没听到钱氏的回应,便奇怪地看了一眼愣神的钱氏。
“嗯!”钱氏听得杜尘澜叫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将画儿留下,等你父亲回来,让他去找老爷子。只是你父亲嘴笨,让他撒谎,他必然是不会的。可若说是你的想法,你祖父他们也未必会信你。”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杜尘澜毕竟还是个孩子,谁会相信杜尘澜的话?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信了,可这不代表长房和二房会信。
“当时儿子遇见了大伯,并没有上前行礼,此事还是由父亲担下较好。父亲虽心思纯正,但也算敏锐,必然能处理好此事!”
杜尘澜可不想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太爷如此精明,只需稍稍提点几句就成。
“也好!”钱氏闻言立即点头,明白了杜尘澜的顾虑。
“今日父亲回来,请母亲让父亲趁早将此事禀报与祖父。否则,等明日整个府城都要传开了,再做应对,就有些被动了。”
第八十章 满城风雨
杜尘澜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提醒一句。即便布庄已经赔偿了这些主顾的损失,但隐藏在背后的那些人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之前没插手的,见杜氏这次遭了殃,想必也会落井下石。其实此事今日就已经发酵,等今晚一过,必将闹得满城风雨。
杜氏的声誉,还是不可避免要损失的,且损失会相当惨重。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儿,谁还敢去杜氏买布?
“的确!若是不早日解决此事,咱们府上的生意必然要受影响,绝不仅仅是布庄。”钱氏叹了一声,即使心中焦急万分,但也只能干着急。
“母亲也不必过于忧虑,此事还有祖父他们筹谋。儿子就先退下了,还有祖训未抄完。”杜尘澜想起自己还剩下二十遍祖训未完成,不由头大。
在回去的路上,杜尘澜仔细想着破解之法,他越想越觉得杜氏不能吃哑巴亏。既然注定要闹得满城风雨,那不妨再闹大些。
摇了摇头,他身份低微,此事还轮不到他来插手。
次日,杜尘澜才刚刚跑了几圈停下来,便听到了惜秋的声音。
“少爷,您可知道奴婢刚才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惜秋神色肃穆,语气也十分凝重。
“你若是想说布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杜尘澜笑了笑,朝着屋内走去。得抓紧时间洗漱,他昨晚睡得有些晚,都是叫抄祖训给耽搁的。
“啊?原来少爷已经知道了?”惜秋一大早就去大厨房领饭食,碰上了之前打探过消息的小姐妹,得了消息立刻回来向杜尘澜禀报。
“少爷,您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府中已经传开了,好多下人做事都没了心思。”惜秋有些担心,杜氏家大业大,但这次据说损失不小。若是杜氏倒了,她们这些下人又该何去何从?
“虽说确有其事,但也没你们想象地这么严重。杜氏传承百年之久,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杜尘澜笑了笑,那些下人最是喜欢嚼舌头,什么样的话到了他们嘴里,都变了样。再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得越来越离谱。
未免搞得人心惶惶,杜尘澜自然要劝告几句,给她们吃个定心丸。
惜秋见杜尘澜笑得如此轻松,心中终于稍定。她就知道,杜氏哪儿这么容易就败落了?
“待会儿你去打听打听,看看父亲昨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府上的动向如何?”杜尘澜交代完后,就进了洗漱间。
等杜尘澜用过早饭,拿上书箱准备去私塾的时候,迎头碰上了鹤云居的二管事。
“原来是许管事!”杜尘澜心中叹了一声,该来的还是会来。
“小人总算是赶上了,五少爷!怕是得耽误您一会儿功夫,老太爷有请!”许管事紧赶慢赶,终于成功在杜尘澜出府前,将人截住。
“有劳许管事!”杜尘澜微微一笑,将书箱递给了身旁的洗月。
见杜尘澜毫不意外,许管事也没再多费口舌,立刻身旁带路。
既然老太爷派人来请,那就说明父亲已经将此事与老太爷禀告了。
“许管事,不知大伯和二伯可在鹤云居?”杜尘澜试探地问道。
“大爷昨儿晚上就在外头奔波,今儿还未回府,二爷和四少爷已经在鹤云居书房候着了。”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大爷自然得想法子,他已经带上银票去了知府大人处。
杜尘澜挑了挑眉,这么大的事,竟然也要杜海州旁听?
“私塾鞠夫子那儿,还请许管事派人去知会一声,以免鞠夫子误会。”杜尘澜想到了鞠柏鸣这个小人,觉得还是交代一声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