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时还出了些乱子,只是事态很快就被控制住了。”杜尘澜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
杜高鹤闻言点了点头,“是!此事老夫也有耳闻,说是有几名去服役的百姓掉入了江中,淹死了。”
杜高鹤说着不禁叹了口气,“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去服重徭役,没死也得丢半条命。这修堤坝,淹死和被巨石砸死的不在少数,算不得稀奇。付不起银子,只能用肉身顶上。穷苦人家,每日为吃饱穿暖操心。你若是想在此事上找破绽,不可行。”
他觉得这样的情况十分常见,即便是其他州府,只要服徭役,这样的事儿都避免不了。
“对于加固堤防和修建码头一事,有百姓受伤,确实再正常不过。当然我对此事十分上心,因此派人了解过。那四名百姓说是掉入了江中,然而还有传闻,那四人当日根本没去做工。只是此事之后被判定为谣传,而后便不了了之。”
杜尘澜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心中思忖着,大郡朝加固堤防是五年一次,修建码头的年数要超过五年,这视情况而定。
“没去做工?那怎么可能,难道他们还能是被人该暗害了不成?可他们只是平头百姓,谁会去暗害他们?”
杜高鹤摇了摇头,当时死了四个服徭役的百姓,其实也没什么人在意,毕竟这样的事儿也不稀奇,不过是家人伤心罢了!
“之后我派人去打探过这件事,证明那日这四人的确没去,可前天晚上与他们一起就寝的同工还说睡前都在。您只需听我说一件事,便会觉得此事有蹊跷。”杜尘澜知道杜高鹤不信,因此笑着说道。
“何事?”杜高鹤来了兴致,立刻问道。
“那四名百姓的家眷,都拿到了五十两银子的补偿银。”
“五十两?朝廷补偿的银子没这么多吧?即便是被迫上战场,牺牲之后朝廷也不过补偿十八两银子左右。修堤坝这样的徭役,能补偿五十两银子?”
杜淳枫也察觉出了不对,五十两对百姓来说,不少了。虽换不回一条人命,但好歹还有个补偿。
“你是说,给五十两是想补偿和息事宁人?既如此,那些家眷应该都会守口如瓶,为何会传出来?”杜高鹤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自有我的法子,四名百姓的家眷,一家补偿五十两,此事知晓的人不多。”
杜尘澜轻笑,那些人威逼加利诱,民不与官斗,还敢宣扬出去?难道不要命了?一顿恐吓,再给个补偿,都听话的很。
“你为何会去调查此事?”杜高鹤觉得奇怪,前年杜尘澜不是在京城国子监读书吗?还有精力去调查这个?
“怎么说靖原府也是咱们杜氏的原籍,我怎可能不放在心上?”杜尘澜笑了笑,其实当时是因为知府还是刘天祥。
刘天祥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之前更是有些龌龊心思,他不得不多关注几分,否则对方若是使绊子,他还不知情。
修建码头和堤坝这样的大事儿,他自然不会忽略。当时他就发现了疑点,只可惜他羽翼未丰,手上得用之人太少。更何况他还未科举,也不想多生是非。
如今时机虽算不得成熟,但只要小心谨慎,也不是不能成事。
“那他们到底是因何而死,你可知道?”杜高鹤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又觉得那些人不至于会这般胆大。
“自然是他们不识抬举,当然,这是对那些人来说。这四人死后,我便派人时常关注修建码头的进度,倒是发现了些端倪。”杜尘澜有右手的食指瞄了瞄眉骨,心中正在完善着这次的计划。
“是何端倪?你能不能别卖关子?”杜高鹤此刻有些急切,杜尘澜兜兜转转,到现在还没说出实情。
“据说朝廷有意将漕运改道,靖原府被纳入规划之内。不过,朝中已有争议,那些官员各执己见,在朝会中唇枪舌战,之后每每不了了之,以至于到现在还未有定论。”
杜高鹤闻言沉思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他是商贾,但也关注时政。
前段时日已经传出了风声,他还一度后悔,若是真改了道,那靖原府慢慢兴荣起来,他们杜氏抛了在靖原府的大部分根基,岂不是愚蠢至极?
为此,他后悔不已。唯一庆幸的是,好歹在靖原府还留了点根底在。
“难怪前年修的码头大了不少,原来朝廷还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此事既然不能在朝会上通过,那为何靖原府已经开始做准备了?”杜淳枫恍然大悟,不过接下来就更迷惑了。
“其实朝廷前年就有这样的计划,不过后来朝廷觉得若是改道,那初期花费的银子肯定不少。这途中经过的可不只是靖原府,还有其他州府。一路下来,朝廷得拨不少银子来修堤坝和码头。然而国库并不充盈,因此,朝中反对者不在少数。靖原府不大,算是试验吧!”
这是杜尘澜自己的分析,结合他留在其他大臣府上的暗探传来的消息,此事大致就是这般。
“原来如此!那此事与你大姑他们有何关系?”杜淳枫一头雾水,扯来扯去,怎么就扯到这上面去了?
“朝廷有这样的打算,因此前年对靖原府拨银也没吝啬。”杜尘澜笑了笑,也没直接回答。
“祖父可知修建堤坝和码头,主要用的是什么材料?”杜尘澜突然转头问道。
第七百零九章 着了道
杜高鹤闻言不假思索地回道:“若只是河道,那主要材料多半是淤泥,夯实了再加固。框架多用木桩固定,也算牢固,但年头不能太长,必须得隔上两年就修建一次。可若是江道,江水水流湍急,水压也不小。因此,一般会选用条石做主框架,用木桩做桩基。粘合的材料也大有讲究,倘若不牢固,便十分容易被江水冲垮。”
杜高鹤顿了顿,接着道:“条石之间都会用石锭或铁锭连接,还得用石灰、糯米、桐油等来勾缝。工序有些繁琐,但胜在牢固。怎么?你是怀疑他们偷工减料?”
他抬起双眼,看向杜尘澜,又道:“修堤坝和码头,原本就有利可图。其实偷工减料一事,无论是哪处都有可能发生。水至清则无鱼,不过不可过于贪婪。”
杜高鹤别有深意地看了杜尘澜一眼,杜尘澜天资聪慧,但老三性子实诚,只怕不会教。他怕杜尘澜阅历不丰,太过注重是非曲直,得罪了人也不知。
“我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朝廷也是清楚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胆大妄为,从中谋取暴利,那可就不成了。这堤坝和码头建造得如何,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刘天祥当年是知府,修建码头等都是由他负责。这等工程在限定的时间内完工,还在朝中获得了赞誉,为刘天祥调回京城奠定了基础。
杜高鹤闻言怔楞了一瞬,随后在屋内转悠了好几圈,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证据不足。就凭那四名百姓的家眷?还是就凭杜尘澜的一面之词?
“当年码头修建完毕之后,朝廷自然是派了官员去勘验的。咱们毫无证据,怕是不能成事。更何况,此事会得罪刘天祥,或许还牵连不上柯以正!”
杜高鹤摇头,若澜哥儿说的属实,那刘天祥就是中饱私囊。可刘天祥在朝中有靠山,且来历还不小,若是一击不成,反而惹怒了对方,该如何是好?
人家现在已经成为京官,虽说还是四品,但身份却大不相同了。
“证据?那不是咱们要做的事儿,只需放出风声即可。最近朝中有些动向,柯以正正好撞上来,想必有不少人对此事感兴趣。”
杜尘澜勾唇一笑,柯氏是查太后一脉的官员,摄政王正愁找不到机会呢!这样的大事,怎可能会放过?即便柯以正是清白的,当年未参与此事,那也能让对方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去管大姑父那档子事儿?
再者,此事还牵扯上刘天祥,不正是一举两得吗?
“此事祖父不必操心,已经涉及到朝中多方派系,孙儿自会处理。再等几日吧!大姑母是头一次来京城,还未好好出游过,就趁这段时日在京城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