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是实惠,其实也不便宜,一两就得五两银子。就算是殷实人家,也有舍不得的,大多都不常用。
鞠柏鸣摩挲着手指,杜尘澜居然如此奢侈,实在是令他开了眼界。杜淳枫铁定中饱私囊了,不然一个庶房嗣子,文房四宝竟然比嫡长房都名贵?
既然如此,那他索要些孝敬,应该也不算过分吧?他对墨锭和毛笔倒是没多少感触,毕竟他自己也不是用不起。他真正看上的,便是那方砚台。这砚台一瞧便知是古物,虽看起来年代也没多久远,但也算是古物不是?
想起之前杜淳枫送的二十两银票,鞠柏鸣便觉得心中郁郁起来。
杜尘澜倒是不知这墨锭还是名店所制,他之前就觉得这墨锭的品质不错,但有砚台和毛笔珠玉在前,他自然也没将其放在眼中。
“夫子学识渊博,更是见多识广!学生不知拢宝斋的名号,这砚台是父亲的心爱之物,已跟随父亲多年。毛笔和墨锭更是父亲用几个月的月例银子买来赠与学生的。因学生第一次进学,意义非凡,这才慷慨一次。学生不知这墨锭竟然也如此珍贵,父亲当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学生甚为感动,日后定然不敢再辜负父亲的期望。”
杜尘澜大为感动,不禁眼中泪花闪现。随后爱惜地摸了摸砚台,一脸感慨。
鞠柏鸣嘴角抽搐,这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这还让他怎么开口?人家的心爱之物,赠给了爱子。
他不禁打量了一眼杜尘澜,见杜尘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中的郁结之气怎么也发不出来。
这么小的年岁,竟然会察言观色至此?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倒宁愿相信杜尘澜说的是实话。
可有这么巧吗?他明明还没提过这砚台,难道已经叫对方察觉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既知这是你父亲的一片苦心,那便不要再让你父亲失望。好了,开始写吧!”鞠柏鸣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此子总能将他的念头给扼杀在摇篮中,次数多了,也不见得是偶然。
杜尘澜磨完墨之后,便开始下笔。他打算写楷书,刚习字,头先学的便是楷书。
“人之初,性本善......”
鞠柏鸣扫了一眼杜尘澜努力抓着毛笔的右手,而后将目光投向了白棉纸上。只看了几个字儿,他也不得不暗自点头,刚习楷书者,能将字儿写得笔划平正,结体整齐就算是十分难得了。
而研习书法者,能在楷书中暗藏笔锋,平正而不呆,齐整而不拘,写出自己的风骨,那在书法上也有不小的造诣了。
观纸上这几个字儿,工妙于点画,神韵于结体,铁画银钩,算得上是上上品了。
只要好好研习,用不了多少年头,突然师承大家他也不会惊奇。这字儿,风骨极佳。
只是运笔还有些生疏,就好似之前已经自成一派,却许久都不曾动过笔似的。
杜尘澜微微皱眉,之前他就发现,这一世的字儿竟然比末世之前写得好多了,他记得他的字儿可没这么灵动啊!
这是又解锁了一个新技能?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只要执笔,他的手就不自觉地开始勾勒,纵使肌肉记不住动作和走向,但脑子却比肌肉快多了。
“你习字有多少年头了?”鞠柏鸣忍不住开口问道。
“回夫子,有一年多了!”杜尘澜不由想起自己被杜父收养的日子,头也不抬地回道。
“只研习一年多,便能有如此造诣?”鞠柏鸣摆明了不信,这样的书法,即便还有不足,稍显稚嫩,但比起他来,也不差什么了。
“学生一空下来便在习字,从不曾懈怠!”其实他也不想太高调,但杜老爷子只给他三年之期,甚至更短。
毕竟二房的嫡子杜海州可不会等他这么久,两年后又到了下场之期。杜海州已年岁十一,说不得就会下场一试。
若是他不能保证在两年内与杜海州并驾齐驱,这名额就更没希望了。
他得让杜老爷子看到他的潜力,好早日从这个小私塾脱离,他不能在这里耗费光阴。
第二十四章 苦口婆心
“虽说匠气有余,灵气不足。落笔稍显稚嫩,且外圆内润,少见风骨,但对初学者来说,也算不错了!”
杜尘澜愣了一瞬,随即看向桌上的字体,有这么差?
只是他立刻回过神来,随后笑道:“学生自知尚有许多不足,因此才想向夫子请教。还请夫子赐字,让学生瞻仰一番,以便学习。”
鞠柏鸣闻言脸色一僵,随后道:“也好!老夫的字虽比不上大家,但到底比你多了数十年阅历,感悟和心得自是你不能比的。”
杜尘澜连忙将笔搁在了笔架上,随后让出了位子。
鞠柏鸣捡起桌上的毛笔,凝神静气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始下笔。所书写内容与杜尘澜一样,且正好写在杜尘澜的下方,比较之意不言而喻。
鞠柏鸣见杜尘澜盯着眼前的纸张,他心中不由有些紧张。
他定了定心神,下了第一笔。杜尘澜观其下笔逆锋,一个字收尾时迅速回锋。这是学正楷字的第一要素,每个书生写正楷时都是这般,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捺笔则起笔或瘦,而收笔肥,这一点倒是给中规中矩的字体添了几分灵动,使笔画生动而有情致。正如鞠柏鸣所说,不能与书法大家相比,不过也算是有些自己的心得。
见了鞠柏鸣的字之后,杜尘澜便对自己写的字儿有了数。与鞠柏鸣比起来,也算不得差吧?
任鞠柏鸣一气儿写了满满一张纸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杜玉恒早就伸着脖子朝这边看了很久,这不鞠柏鸣刚停了笔,他率先冲上前来。望向纸上的字儿,他不由一声惊叹。
“外祖父写的字儿真好看,尤其是这几个字儿!外祖父,您的字儿又有精进啦!”杜玉恒虽说刚启蒙没多久,但眼神儿还是不错的。他指着其中几个字儿,觉得这几个字儿看起来更好看。
鞠柏鸣因精神极度专注,刚才更是绷紧了全身筋骨写了通篇的三字经。末了瞧一眼,觉得甚是满意。
谁想,被杜玉恒这一指,鞠柏鸣的脸色顿时阴沉如水,额头更是青筋横跳。
杜尘澜憋着一口气,看了一眼杜玉恒指的地方。因为他的字儿写在了靠下,而刚才鞠柏鸣则写了通篇。因此为了节约纸张,倒是将他的字儿给包围在了中间。这娃子,很没眼力劲儿啊!
谁想杜玉恒仗着自己是鞠柏鸣的外孙,平日里在这些小同窗之中也是蛮横惯了。有的学生为了多得些夫子的关注,免不了有对他逢迎拍马的。
因此,杜玉恒话音刚落,有好几个学生都围了上来,纷纷附和杜玉恒的话。
“是啊!夫子写的字儿真好看,比之前更为精益了,也不知学生什么时候能写成夫子这般!”一名穿着天蓝色细棉布交领长袍的学生赞叹地说道。
“对!写得太好了,恒师弟从来都是鉴赏能力卓越,夫子的字儿是学生见过最好的了。”有的同窗嘴皮子溜,一通话将两人都给夸了。见杜玉恒面上露出几分骄矜,不由心中暗自得意。
......
杜尘澜无语地看着这些面露赞叹的同窗,难怪说古代的人早熟,瞧瞧这一个个最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竟然马匹拍得这么溜。看来这小小的私塾中,也是个小江湖啊!
不过,你们确定没拍在马腿上吗?
“字儿都练好了?刚教的内容都记住了吗?”突然一声暴喝而起,将围着的学生都吓了一跳。在一愣过后,连忙作鸟兽散。
“你说你已经会背,可知其意?那老夫就来考考你!”鞠柏鸣忍着心中怒意,迈开步子,甩了甩衣袖,走到了书案旁。
“还请夫子指教!”杜尘澜行了一礼,知鞠柏鸣刚才丢了颜面,心中十分不爽,看来日后找他的茬不光只为了杜玉恒了。
“将《千字文》背来,先从金生丽水背起。”鞠柏鸣选了其中一节,让杜尘澜抽背。准备好好找找杜尘澜的错处,若是背错,等待他的只有戒尺。
“是!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清脆的童声回荡在屋内,一旁的学生早就停了下来,听着杜尘澜不紧不慢、淡定沉着的背诵声,不由都望了望夫子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