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对方,说:“我抽的不多,只有心情特别好或是特别差的时候抽。”
宋成义看她一阵,似在琢磨这句话。过了一会,他嗯了一声,抽身离开。
冯青莫名松了口气。宋成义坐在床边点燃一支烟递给冯青。
冯青接过来抽了一口。
她吐出一口烟,借着烟雾看着男人后背。
宋成义的肩很宽,此时脱了衣服,轻轻弓着,肩胛骨微微突出,一片夕阳从没有拉紧的窗帘进来,恰好落到他那片肩胛骨上。他一动,那片亮光也随着动,像一只发光的蝴蝶。
冯青看得入迷,也没注意到宋成义早已回头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男人给自己点了支烟。他含着烟的模样没有平日里的一本正经,甚至透着股年轻的痞气。他就这样看着冯青,然后问:“你演出一场多少钱?”
冯青终于收回目光。
她看一眼宋成义,很自然地说:“秘密。”
宋成义:“可以包场吗?”
冯青坐起身给自己披上一件薄纱,说:“怎么,你要包场?”
宋成义回过头看向对面的灰墙,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又问:“你有没有带认识的人去过你的演唱会?”
冯青笑:“那还算不上演唱会。”
她光着脚踩在地上,白净的脚落在土灰色的地板上,像一块玉放在了灰土地。
宋成义大长腿一伸,很自然地勾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远了的拖鞋:“地上凉。”
冯青嗯了一声,穿上拖鞋往卫生间去。
到了卫生间门口,她回头说:“除了我弟,我没主动带谁去看过我演出。”
床上低头抽烟的男人闻言怔了一下,再抬头时,女人已经消失在卫生间门口。
冯青从卫生间出来时,宋成义已经穿好了衣服。
他今天的西装是深蓝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细看还有微微的闪光。
闷骚。冯青想着,对面的男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说:“今天参加了一个新产品的发布会,助理帮忙准备的这一身衣服。”
冯青为对方主动的解释诧异,但还是回了句:“很适合你。”
宋成义:“谢谢。”
冯青看着他似要离开,突然想着要不要邀请他有空去看看自己的演出。
两个人难得有某种契合,做朋友也不是不可能,冯青想。
可惜,未等她开口,对面的男人就回头道:“我最近要去趟北京,半个月后回来。”
冯青到了喉咙的话迅速落回去。她有些迟钝地哦了一声。
她开始低头穿衣服。
穿好后再抬头,发现男人已经离开。床边的烟灰缸里,男人未完全碾熄的烟头徐徐往外冒着烟。
盯着那烟看了一阵,冯青背着吉他出了门。
冯青的乐队叫旧城人,风格以另类摇滚为主。先前是五个人,如今键盘退出,便只剩下四个人。
冯青是主唱兼副吉他。他们的主吉他手名叫赵逐。
旧城人这个乐队就是赵逐一手创办。
这些年,无数人来来去去,就他从未离开过。
比起冯青的咬牙坚持梦想。赵逐更像个艺术家。他常年留着一头到肩的卷发,不看外界如何评价自己,一心沉迷自己的音乐世界,乐队老点的成员曾经吐槽过,他这人,没钱吃饭,弹着吉他都能多活几天。
他也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乐队里的人都因为各种事情跟他吵过架,包括冯青,但吵过后大家还是会很认真跟他磨合。
没办法,他有让正常人暴跳的脾气,也有让音乐人臣服的才气。
乐队里原创的歌曲几乎都是出自他手。
乐队的另外两名成员,一名叫程淼淼,负责贝斯。她今年三十四岁,有两个已经上小学的孩子。
冯青活了这么大,没佩服过几个人,程淼淼算是一个。
程淼淼的老公也是玩乐队的,两人结婚没多久这男人就跟着一个粉丝跑了。程淼淼独自将两个小孩子拉扯到大,一个人打好几份工,纵使这样也没有放弃乐队。
两年前,程淼淼老公回来求她原谅,被她一贝斯敲进医院住了几个月,差点瘫痪。从那之后,男人再也没敢来找她,甚至直接退出乐队圈。
这件事也算是乐队圈的一件传奇事件。玩乐队的看到程淼淼,都会或亲热或客气的喊一声淼淼姐。
乐队的另外一名成员叫田中央,乐队的鼓手。
田中央是他们里面年纪最大的,今年快四十岁,他加入旧城人已经九年,除了做乐队鼓手,他的另外一份工作是一家工厂的保安。
他长的很高,估计得有一米九,体重也不轻,听他自己所说,他以前还在少林学过几年武功,但冯青加入乐队这三年,也没见他用过功夫,倒是见他敲断了好多根鼓棒,力气是真的大。
就是这么一行奇奇怪怪的人组成了这么一个有个性的乐队。
乐队的排练场距离他们经常演出的酒吧不算远,是一个地下室,赵逐花钱将里面装修了一番。
这地下室除了用来乐队训练,也是赵逐饮食寝居的地方。
冯青到地下室时,赵逐跟田中央已经在里面。
田中央是个笑脸人,见谁都是眯着眼睛一副弥勒佛似的模样。
他瞧了冯青,便笑着打招呼:“小青来了嘿。”
乐队里,冯青算是年纪最小的,大家都称呼她小青。她曾抱怨过这称呼跟演白娘子传奇似的,但显然反对无效。
冯青打了声招呼,往旁边看去。
赵逐躺在一边一个破的不成样子的沙发上,一双长腿搭在音箱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捶在一边的手上还夹着一支烧了一半熄灭的烟。
注意到冯青的眼神,田中央解释道:“写歌又熬了通宵,一个小时前才躺下,嗨,年轻人,不注意身体,迟早反噬到自己身上。”
那边赵逐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夹着烟的手突然抽了一下,人也随之动起来。骨节分明的手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露出里面的脸。
鼻梁高挺,眼眸宽长,皮肤透着股病态的苍白,配着微卷的长发,有股雌雄莫辩的感觉。
像妖孽。
眼睛因为熬夜通红,他往这边瞥了一眼,道:“来了。”
声音也是沙哑的。
冯青将带过来的咖啡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说:“喝杯咖啡提下神?”
赵逐起身走过来,拿过一杯咖啡咕噜咕噜几口喝干净,然后将杯子碾成一团扔进一边的垃圾桶。
他顺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半个身子靠着椅背。因为身材高大,身下小小的塑料椅子发出一阵咯吱声。
他眼神依旧弥散,显然尚处在刚刚睡醒的朦胧中。
冯青看着,说了句:“干什么这么拼,又不是急着要出歌。”
赵逐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田中央过来拿过一杯咖啡,道:“嗨,乐仔前几天来过了,这不,老赵正准备半个月后的演出呢。”
冯青诧异。前几天她听了冯乐那番话,直接拒绝了冯乐的提议,让冯乐想都不要想,立刻把摄像机退给人家。赵逐这人,要是愿意跟商业扯上关系,这些年也不至于还混在这破破烂烂的地下室里。
她没想过,冯乐会绕过她直接来找赵逐。
她气的要打电话给冯乐,被赵逐拦下来。
赵逐嘴里含着一根烟,说:“我帮我弟,你操什么心。”
冯乐这小屁孩子嘴甜会来事,跟冯青乐队的几位关系都不错,大家把他当亲弟对待。
平日里打打闹闹无所谓,可这件事毕竟关系的是整个乐队的演出,冯青还有话讲,赵逐又抢先一步:“行了,也不是全为他。”
冯青不解。
老田立刻道:“其实乐仔也算是帮了忙。他玩的这个APP正在筹划一个什么完梦的演唱会,好多大牌乐队来咱江城演出,这APP的老板是个有理想的人,演唱会竟然给地下乐队留了一个位置,但是要通过比赛的形式,这次人家过来看咱乐队,估计就是评估是否够参赛资格的。”
这年头音乐市场虽然不景气,但是音乐比赛非常多,以乐队形式的也有,可比赛最终目的还是商业活动,形式大于内容,很多乐队为了能在这种比赛里面有个好的名次,不仅完全摒弃自己的风格任由赛方设计,在名利下最后甚至落了个单飞解散的下场。
因此,赵逐从不带他们参加任何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