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室友这才一脸羞愧挠挠后脑勺,道:“不好意思,她这种人的故事你估计也不会感兴趣哈,我讲多了。”
宋成义眉头一紧,想着解释一句,但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留下一句去学习了,便脚下用力一踩,骑着自行车离开。
室友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喊:“哎,载我一下啊,我要热死了!”
对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没有停下,建筑里的吉他倒是停了下来,蝉鸣声轰然变响,烈日灼心。
到了宿舍楼下,宋成义正在车棚停车,一名同年级的女生走过来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一脸怯怯看着他。
他目不斜视,锁好车就往宿舍走。
那女生见状,呼出一口气,三步追上他,终于喊了声:“宋成义。”
宋成义停下,回头看向对方。
女生踟蹰半天,突然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折叠好了的邀请函,说:“明天晚上,你能来这个地方吗?”
“抱歉。”没有任何犹豫就出口的拒绝,女生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在宿舍里的一个室友就道:“老宋,我可是看到了,直接拒绝人家小女生。嗨,你说你这男人,太无情了!”
另外一个室友道:“学校谁不知道咱宋兄一心向学,跟得道了似的。”
那名室友立即道:“话虽这样讲,但谁不希望自己是那个特殊的存在呢。老宋,你告诉哥,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宋成义正从书包里拿书,听了对方的话,顿了一下,似在思考这个问题。
室友并未想要等他的回答,又自顾自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约我去畅心小屋的人。”
“我都还没脱单呢,你做梦。”先前那名室友讥笑。
“老子不比你帅?”
“操,你太自恋了吧,你问问宋兄,我可是二中吴彦祖!”
“吐了,吴彦祖,你他妈是要笑死我!”
“干!”
两人说着,打闹起来。
本来已经开始做题的人被吵得无法学习,问了句:“什么是畅心小屋?”
对面床上滚在一起的两个人闻言同时一愣,一同惊诧看过来:“干,你还真修仙了,畅心小屋不知道?”
宋成义对这个是真不感兴趣,但这个问题很成功的让对面两个人停止了打闹。
两人中一人正襟危坐,开始向他解释什么是畅心小屋。
这个小屋就在距离学校一站的一个废旧工厂里面。
走过工厂的废墟,在一间大房子里放着两间只隔了一块木板墙的小屋子,有点像教堂里的告解亭。进到屋子里的人可以向另外一间屋子的人倾诉自己的一切。两间屋子的门朝向两个方向,有专人把手,这两个人永远不会知道彼此的身份。
这个小屋是以前二中的一名老师设立。
老师有个女儿得了抑郁症,无处倾泻,等老师发现时为时已晚,女儿从学校的楼上跳下来。那天,老师刚好在楼下给一位学生讲解习题,抬头时就看到自己女儿从楼顶一跃而下的画面。
后来,老师就设立了这个畅心小屋,让那些无法跟亲密之人倾诉的话有个地方输出。
“秘密说出来不怕被人传出去?”
“听说以前有个男的把人秘密传了出去,后来腿都给人卸了。这之后大家就传这畅心小屋后面有个黑/社会老大守着。”
“那这个黑/社会老大还挺热心。”宋成义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嘿,管那么多干嘛,反正都是去倾诉的,而且又不会报身份,这附近学校又多,鬼知道你是谁?”室友说。
宋成义耸耸肩,低头学习。
室友又说:“现在这畅心小屋又多了个外号,叫告白小屋。那些不敢当面说的喜欢,就给人丢一张邀请函,邀请函上写好时间,假如对方在这个时间进到另外一间屋子,就能告白。”
宋成义头也不抬:“都告白了为什么不当面说。”
“又不是每个人像宋兄你这么优秀,喜欢说出来都不需要犹豫的。”室友冲他丢过来一个鄙视的手势。
宋成义听到对方话,放在纸上的笔却顿住。
室友又说:“不过我要是有宋兄你这样的脸,我也不需要到那个屋子里去。”
笔在纸上氤氲出黑色的小点,对面的人陷入某种失神中去。
“对了,老宋,今年迎新晚会还是你演讲吧?估计结束后又是大批学妹找你表白,羡慕嫉妒以及恨!”室友又说。
纸上的笔终于放开,宋成义嗯了一声。
“话说你们参加的那个夏令营也太累了吧,这都要开学了,还有作业没写完?”
“自己买的练习册写的玩玩。”宋成义回。
室友:“啊啊啊,我暑假作业都还没写完呢,老宋,你还给不给我们这些凡人生存空间了。”
“对了,说起迎新晚会,听说到时候会有乐队演出。”另一位室友回到上个话题。
“咱们学校有乐队?”
“对啊,听说是刚成立的,打死你也想不到是谁成立的!”
“谁,别他妈卖关子!”
“就上学期转过来的,冯青!”
一天两次听到这个名字,钢笔在练习册上划出一道不长不浅的线。
“冯青?在学校外面看过她背着吉他的样子,还蛮酷的。”
“你对她评价还挺高。”带着鄙视的声音,“我不喜欢她们这种一看就瞎混的男生女生。本事没多少,每天吊儿郎当。这种在咱学校应该算是这一层吧。”说话的人比了个手在地下的手势,过了一会,手又往上抬了下,说:“这是我们这些凡人的位置。”接着咻一下站起来,“这个高度,这是咱宋兄。”
对面的人被他逗乐,仰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老宋的高度你得站到楼顶去比,就这个哪能体现。”
那人也跟着笑起来。
对面写作业的人却是头也没抬。
迎新晚会在礼堂举行。开幕后的第一个环节是学生代表讲话。先是新生,接着是旧生代表。
宋成义站上舞台时很自然引起一阵掌声和骚动。
他倒是一脸淡定,只是上去打开稿纸的刹那,内心出现了一丝烦躁。
千篇一律的话,抑扬顿挫的细节……这件事从入学读书第一天起就开始做,一切早已烙进骨子,每一次进行都好像机器人在运行一套完美无缺的代码。
想要停下,但又如一个走上自动旋梯的人,向上的按钮早就亮起来,无法停止。
毫无理由的完美收场又引来下面一阵掌声。
他鞠躬下台,走到舞台旁边的黑暗里站立。不远处的观众席上有人拿起手机偷偷对着他的方向拍摄,突然亮起的闪光灯引去老师,接着是手机被没收的哀嚎。
舞台上,学生主持人说完场面话,第一个表演正式开始。
为了保持惊喜,主持人并没有报幕具体的节目。
舞台完全黑下去时,观众席上依旧有细碎的嬉闹谈论声传出来。朦胧中可以看到舞台上有人影晃动,似乎是在搬运什么东西。
应该又是什么无聊的舞台剧,宋成义想着,转身要离开,身后却在这时忽地传来一阵轻轻的哼唱。
黑暗中,那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来,低沉柔和,仿佛一只小手在心脏上轻轻揉了一下。
他脚下一顿,很自然地回过头去,那一刻,彻底呆站原地。
吟哼声恰好结束,一段欢快的鼓声响起,紧接着一阵轻巧的笛声加了进去。舞台灯光随之亮起,舞台上,浅浅的灯光下,站在主唱位置的女孩穿着一身黑色男款西装,短发束在后面,留下两绺落在脸前,精巧的小脸上画着不符年纪但却也不突兀的妆容,轻轻含着后背对着面前的麦克风吹着笛子。
吹奏的间隙,她眼神往舞台下轻瞥,带着不经意的嚣张。
就那一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观众席上的观众先是不约愣住,等反应过来,不知谁鼓了一声掌,然后是一连串轰烈的鼓掌,甚至有男生起身冲着舞台上欢呼,又被旁边的老师拦了下来……
吹奏结束,她开始唱歌。
歌曲是窦唯的《噢!乖》。
舞台上的人儿小手轻轻拍着腿,用慵懒又不失力量的声音唱:
“爸爸,妈妈,你们可曾原谅他
原谅他总是不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