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极客气的话,高明听着却觉得后背冷飕飕的,想了想又补充几句,尽量将自己摘干净:“这次私取铁矿的事,几个世家大族在京都和兖州周旋,他们暗中与突厥多有交易,突厥献出大量金银珠宝,赵丞相则将铁矿高价卖给突厥人。这事赵丞相本身并未让臣知晓,只是不久前,派去兖州的人不知为何死的死,伤的伤,甚至还失踪了不少,人手极紧缺,他们这才想到臣,让臣派些人支援。”
顾承霄反应并不太大,只淡淡应了声,“此事本王已知晓,高大人先退下吧。”
高明一愣,朝身后的高诗诗看了一眼,无奈行礼道:“臣告退。”
这……这便完了?
高诗诗跪在一旁许久,刚一站起身,身子就彻底僵住了。莫非外界传言是真,摄政王真的在府中养着一名女子,正当盛宠,所以对自己兴致缺缺,就连以往留下说几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了?
她心里一阵烦躁,一向美艳的眸子里沁出阴毒的光,那女子既然养在王府却未给名分,定然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世家之女,既然是身份卑微的女子,自己是未来的摄政王妃,借别人之手神不知鬼不觉将人除了又如何?
无论是谁,只要挡了自己的富贵之路,她就要毫不留情地除去。
想到这里,她心中稍定,见父亲正边退边朝自己使眼色,不由大着胆子上前几句,掐着嗓音行礼:“王爷~”
那一声王爷喊得柔媚,好像画舫里伶人的勾/人低语,高明已完全退至书房外,“吱呀”一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顾承霄面不改色,眸子里深冷可怖:“你留在此处何事?”
高诗诗被他身上的威势所慑,忍不住颤了一下,却还是故作镇定道:“王爷,臣女心中仰慕您龙章之姿,多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以今日便央着爹爹将臣女带到王府……”
说着高诗诗扭着腰款款前行几步,在顾承霄身侧站定,一双染着火红豆蔻的手搭上男人的手臂,摇了一摇,软绵绵的又喊了一声:“王爷~”
高诗诗的容貌身段,在整个京都的贵女中也算出挑,早几年也是引得一众京都风流公子惊艳的,但顾承霄却还是因她的触碰皱了眉,声音冷如寒冰,“放手!”
高诗诗手一抖,慌忙退开,睁着一双楚楚可人、几欲落泪的眸子出声:“王爷可是厌弃了臣女?”
“并非。”顾承霄到底顾着之前的谋算,沉声道,“高姑娘是要成为摄政王妃的女子,本王不忍在礼成前逾矩,今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不合礼数,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重伤,恐怕对高姑娘名声不利。”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处处为她考虑,高诗诗饶是再想靠近半步都不能了。
她嘴上应了声,心里却还是不情不愿的,这里是摄政王府,暗卫遍布,别说是有心之人了,就是连只鸟都飞不进,谁又能将今日之事传出去?
换句话说,谁又有这个胆将事传出去?
可心中的这些心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高诗诗按下心中的不满,安慰着自己,方才一番话,摄政王直接认可了自己未来摄政王妃的身份,这也应当可以让爹爹吃下定心丸了吧?
于是,她更加低垂着头,作出极温柔恭顺的模样。
“本王还有事,高大人想必也在外等了许久。”顾承霄并不再看她,准备起身离开。
他身量高大,站起身时巨大的阴影将高诗诗罩住,高诗诗知道这是逐客之意,不敢再停留,忙福了福身退下。
等高诗诗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书房门外,朱墙闪身而入,恭敬道:“主子,皇宫传来密信,太后娘娘宣主子即刻入宫。”
“可说何事?”顾承霄皱了眉,徐若微生性稳重,处事老练,如此贸然给自己递密信还是首次,莫非宫中出了大事
“属下不知。”朱墙摇摇头,将密信呈上。
只见那封信上只有干净利落的四个字——“宫见 速来”。
顾承霄略一沉吟,就要出门入宫,走了几步又生生止住,他忽然想起,之前答应今日要陪沈嘉仪用晚膳。
他转过身去吩咐朱墙:“去给宫中递个消息,本王用过晚膳之后再入宫。”
顿了顿,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处的袖口,那地方刚才被高诗诗握过,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替本王拿件外衫过来。”
“外衫?”朱墙不解,“王爷喝茶洒脏了袖子吗?”他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那左手袖口的污渍,可那儿的衣料干干净净,就连一丝丝褶皱也无。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袖子?
“还不快去,”顾承霄瞥了眼朱墙,伸手自己褪下外衫,“本王使唤不动你了?”
朱墙心中大骇,忙敛神去书房内室寻干净的外衫。
换过衣物,顾承霄又洁了面,这才神清气爽地往乾坤殿行去。
可一到乾坤殿,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殿内空有一桌菜肴,沈嘉仪人影都没见一个,殿中的侍女面露迟疑,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顾承霄脸色沉了下来,声冷如冰:“她人呢?”
他一向积威甚重,侍女们立刻乌压压跪了一地,皆是恐惧之色,为首的侍女大着胆子,颤抖着回道:“回王爷,沈姑娘执意不肯留宿乾坤殿,两个时辰前便……便搬去了玉梨苑。”
离主殿最远的玉梨苑?故意躲着他是吧!
呵!这是王府呆久翅膀硬了?他倒没发现,平日里见着自己便要害怕落泪的小姑娘,一下子胆子竟然变得这样大?
很好!好极了!
顾承霄眉宇间狠戾之色骤显,咬着牙怒声道:“本王命你们好生照顾着人,你们倒好,将人都照顾回玉梨苑了?既如此,这摄政王府也容不下你们这些无用之人,全都逐出去!”
其他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只哀求地看着身后赶来的弄月。
弄月刚赶到乾坤殿,见这阵仗,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行了一礼便解释道:“主子,实在不是侍女们无用,姑娘午后便哭闹着要回玉梨苑,侍女们起初还拦得住,可后来姑娘直接收拾了东西,举着剪子就要走。奴婢怕推搡间伤了姑娘,便令侍女勿拦,先暂安抚着姑娘,等主子忙完正事再作定夺。”
顾承霄仍冷着脸:“人在哪里?”
“许是方才一路劳累,姑娘已在玉梨苑内睡着了。”弄月恭恭敬敬地答道。
“去玉梨苑。”顾承霄脸色稍缓,抿了抿薄唇,拂袖离开乾坤殿,直奔玉梨苑。
玉梨苑内静谧非常,因未及安排,一个侍女也无。
顾承霄不由得缓步进入,沈嘉仪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中,睡得正香甜,屋内烧着地龙,暖得她半掩在锦被中的脸颊透着薄红。
见小姑娘沉沉睡着,他心中一缓,方才因她执意离开乾坤殿的怒气,顿时散得无影无踪。
“不知好歹的倔丫头。”顾承霄低低骂了句,俯下身连人带被一股脑儿抱在怀里,正要回乾坤殿,怀里的小姑娘却因受扰,慢慢睁开了眸子。
因为刚醒,那双眸子泛着微红,像隔着一片雾,无神地看了看抱着自己的男人,又茫然地看看四周,她脑袋迷迷糊糊的,过了许久,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慌,奋力挣扎起来。
顾承霄本就将她虚虚抱着,沈嘉仪一挣扎,便从他怀中又跌到了床榻上,她忙从被子里钻出来,爬到了床榻的最里头,浑身戒备地看着边上的男人。
顾承霄皱眉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险些被气笑了,怎么,他是蛇蝎夜叉么,就这么让她害怕远离?
“过来!”
声音清冷,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慑。
沈嘉仪瑟缩了一下,抱紧双臂倔强道:“不!”
“胆子肥了?”男人冷哼一声,俯身握住她露在被外的脚腕,轻轻一拽,沈嘉仪被拽得摔在榻上,娇软的身躯在金丝绣线的被单上滑了几下,眼看着就要滑下榻,她藕白的手臂盲目在空中挥舞几下,忽然碰到了床榻里侧的帷幔杆,连忙紧紧抓住。
顾承霄眸中怒意更甚,猝了冰一般,他冷喝道:“松手!”
“不!”沈嘉仪也不知怎么了,梗着脖子就是不肯撒手。好不容易从乾坤殿偷跑出来,远远躲到了玉梨苑,自己若是妥协,不是又要回到乾坤殿?
她不想再日日与摄政王宿在一张榻上,还要与他行……行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