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使者,你回去告诉夏皇,我同意嫁给他,希望他能信守承诺,与北渊维持盟友关系。”容青见她同意,心中暗自高兴,果然陛下说的没错,这么一说摄政公主果然同意了。
“是,请公主放心,既然公主已经同意,那十日后我南夏便会派迎亲队到达北渊,来迎接公主。”百里长歌没有反对道:
“好。”容青走后,百里寄沧急忙绕到珠链之后,看着百里长歌的目光隐含悲痛,他很愧疚,明明自己是兄长,应该保护她,现在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为了江山,而委屈自己另嫁他人。
“长歌,现在拒绝还来得及,你再好好想想,北渊不能用你的人生来换。”百里长歌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但她别无选择,离汐寻很精明,她正是看中了自己不会眼睁睁看着北渊再次陷入危险,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刻派人前来提亲。
“皇兄,他走了,我已经没有什么人生可言了,若是我能用自己换取北渊的太平,想想也挺值的。”她的心陡然酸疼,君流殇是她心口荼毒的伤,一年来,痛苦的回忆如尖锐的针,日日夜夜反复刺着她的伤口,爱不停,思念也不停。
“长歌……”百里寄沧望着她的侧脸,胸腔的情绪翻涌,却不知该说什么能改变她的决定。
“我这一生奔波了二十载,尝遍了人世间的万般苦楚,亦看清了诸多的人和事,在这种四下流离的感觉中奋战至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却从我的生命中突然消失,他明明说好了,会保护我一辈子,免我伤,免我痛,与我相伴终生,不离不弃,可如今,就连让他出现在我身边都已成为奢望,原来……无枝可依便是这般感觉......”百里长歌苦笑着摇头,内心万般苍凉,她一早就知道的,知道与他纠缠只会牵绊住自己,可感情这回事……半点不由人……
百里寄沧将手放在她肩上,不再言语,默默的给她安慰,他不曾想过的,君流殇竟能对长歌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就不该让她去西岚,可很多事,发生了就无法后悔,毕竟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嫁入南夏
十日后,南夏的迎亲队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瑞昌城,城中的百姓夹道欢迎,人人欢喜庆贺这件天大的喜事,没有人在意他们即将远嫁的摄政公主是否真的愿意,只是庆幸能与南夏联姻,为北渊换取长久坚固的合作关系……
云鼓楼飞檐上的玄铃,在清风婉转中,将声音鸣奏得低沉阴郁,如边塞黄沙中寂寥的笙歌。百里长歌看了眼窗外,天似穹庐,阳光明媚,依稀能嗅到淡淡的花香,四季更迭,又像是重新开始了一般……
铜镜前,沁香为百里长歌画眉,纤细素白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百里长歌柔柔一笑,看着她的目光平静温和,
“怎么了?手抖得这般厉害。”沁香见她如此平静,轻叹一声,隐有不忍道:
“公主,您为何一定要委屈自己,可惜了您这如仙般的容颜。”百里长歌摇了摇头,红唇漾起一抹浅笑,眼波莹润,不做言语。如仙的容颜又如何,能得到南夏皇帝的垂怜,为哥哥解燃眉之愁,护北渊太平,那……便是值了,没有什么委屈与否。
一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她的心,早已如宫中的烟雨湖,任是湖底暗涌动荡,也不见湖面风雨,一年前雪原上君流殇的遗言断肠,如一道狠厉的伤,殷红苦楚,在每一个午夜梦回间鲜明的想起。
即将离开自己熟悉的故国,她心有不舍,却也无力再改变些什么,她瞒住三个孩子自己要远嫁南夏的消息,跟哥哥嫂嫂一一告别,让他们暂时帮忙照料孩子。慕子衿没有多说什么,他理解她的苦衷,也清楚她意向坚决,只是祝愿她一路平安。这一年来,花无念渐渐看透了许多事,情深缘浅,纵使执着也不能如愿,放手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许佩兰要去云游四海,悬壶济世,邀请花无念同往,他欣然接受,与她一起离开了瑞昌城,一直以来对花无念心存歉疚的百里长歌见他终于解脱了沉重的桎梏,变得潇洒恣意,由衷的为他开心。
“木头……你怎么来了?”百里长歌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秦华慈,他穿着一件素色的三重衣,外袍的薄纱看起来质感很好,盈盈的有一层光晕,灰色的长发慵懒的用玉冠束住,看起来仙风道骨,气质出尘,清俊的面容不辨悲喜,定定的望着百里长歌,目光高深莫测。
见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百里长歌有些无奈的站起身,对一旁的沁香道:
“沁香,你先下去吧,告诉南夏的迎亲队,我与友人说会儿话就走。”
“是。”沁香离开后,百里长歌示意秦华慈进来坐,他没有拒绝的走进屋内,百里长歌倒了杯茶给他,笑道:
“我这几日一直想找你跟你好好道个别,却没想你居然如此神出鬼没,哪里都看不到你的人影。”秦华慈抬眸扫过她精致的妆容,轻笑道:
“在下只是不敢见公主。”百里长歌柳眉轻挑,眼中明显写着不信,
“以你的本事,难道还会怕我?”她以为秦华慈只是说笑,毕竟他无所不晓,根本不惧任何东西,有时甚至比旁人还胆大包天。可秦华慈却十分认真道:
“在下不是怕你,而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劝公主悔婚……”他的话一出口,百里长歌就疑惑的问:
“你劝我作甚?我已经答应了南夏,不可能再反悔。”
“只要公主想,在下有的是办法。”他双眸明亮,语气十分自信,百里长歌摇了摇头,坚决道:
“我知道你有办法,但我只能走这条路。”她不知道秦华慈为什么会这么说,这种事关两国的大事一旦答应了,就已成定局,擅自毁约只会引发两国争端,唯有与南夏合作,顾成煜才无法撼动北渊,她很清楚。
“唉……就知道公主不会答应,所以在下才在今日出现。”他幽幽一叹,语气颇为无奈,百里长歌有一瞬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宠溺?笑容凝滞在脸上,她注视着秦华慈墨色的双眸,有些犹豫道:
“木头……你一直都说,你帮我是因为使命,一开始我从不怀疑,可现在我怎么觉得……似乎有些不像……”她说的隐晦,秦华慈唇角微勾,眼底的水波流动让百里长歌看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
“公主想说什么?”百里长歌心里有些挣扎,怕说出来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让两人以后见面都尴尬,秦华慈看她紧张的咬住红唇,玩味的一笑,
“在下对公主心生爱慕……公主是不是这么想的?”百里长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秦华慈轻笑两声,坦言道:
“的确,在下与公主已经相识多年,哪个凡人能在公主身边多年还没有一丝心动?”百里长歌听了他的话,柳眉不自觉蹙起,他定定的望着百里长歌,粲然一笑道:
“可是……在下并不是凡人。”百里长歌闻言一愣,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他并没有这个想法。
“真的?”她有些不相信的问,秦华慈认真的点点头,
“真的。在下从不说谎。”见他眼中一片坦然,百里长歌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的确是自己想多了,也是,他虽是凡人但拥有仙人的气质与眼界,怎么可能踏足红尘,惹俗世情愁……
两人聊了一会儿,秦华慈就起身离开,走出房门前,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坐在屋内发呆的百里长歌,唇角的笑意轻柔微涩,自己的确不是凡人……却有凡人的肉身,怎么可能没有凡人的情感……那时的百里长歌并不知道,这个一辈子从未说过谎话的秦华慈,亦或是顾临仙,秉持着不妄语,不诓骗的信念走完了一生,唯独在这件事上说了谎……
她坐上南夏迎亲的马车,去往她曾经熟悉的土地,一路上,沁香云臻随行,看着逐渐变化的景物,百里长歌始终无言。
离南夏还有百里就听到了喧嚣的喜乐,红毯一路铺陈,侍女提着大红的灯笼相迎,百里长歌从封闭的马车下来,坐上了软轿,香风袭人,轻纱帷幔肆意飞舞,她一袭火红嫁衣,大气典雅,云鬓的朱钗轻轻摇晃,容颜绝美,眉间的桃花印分外妖娆,她的目光扫过拥挤观望的百姓,如仙尊般悲悯……